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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罗兰作品 | 腌菜

 梅雨墨香 2020-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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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雪在人们的期许中来了,又在人们沉浸其中的时候悄悄走了。  

晨起乡间地头可见白蒙蒙一层,那是昨夜踏雪而来的霜芽子。季节的更替诉说着农事,叽叽喳喳的雀儿飞来飞去辛劳觅食,那是提醒人们到了冬储的日子。  

太阳早已逝去了往昔的热情,懒洋洋地照耀着大地。厚厚的霜芽瞬间化为乌有。雪花来去匆匆,霜芽亦是如此。光阴似箭,怎容得疲倦的脚步歇息。早起的农人正在深翻才出过莲花白、白菜、萝卜的菜地。一片灰白色的农田,在勤劳乡亲的耕耘下,呈现出土地应有的本色——深褐色。那是富饶深沉的底色;那是我们质朴父辈的颜色,那是我们爱人古铜色的健康肌肤。我深深地爱着这泥土的芬芳,这泥土的色泽。

驻足凝望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土地,眼里饱含泪水。严寒而漫长的隆冬已经到来,该腌菜了。那些年,伴随我们成长的,除了父母的爱,还有裹腹的腌菜。腌菜绵延了我们父辈的生命,滋养了我们一代人的精神,调剂着农家人尚未麻木的味蕾。  

学生时代一到冬季周末,我们回家最大的事情就是背干粮。除了交给学校大灶的玉米糁,稀有的馒头,更多的就是腌菜。你家的莲花白胡萝卜咸菜,白菜叶酸菜;他家白萝卜咸菜,莲花白叶酸菜;我家的萝卜缨酸菜,芥菜洋姜咸菜。撩拨着我们青春的食欲,结下了一辈子的姊妹深情。腌菜已融入我的骨髓,成了永不消逝的烙印。  

扶贫我们一直在路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见做腌菜的大姑娘小媳妇洗菜切菜。不由得泪流满面,自己做腌菜的景象浮现眼前。  

那是七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足足腌了三瓮菜。这是我腌菜做的最多,做的最好的一年。亲戚朋友文友来吃了,说好;同事邻居来吃过,说好。那是一瓮手撕白菜胡萝卜丝,瓮底放了整白萝卜的咸菜;一瓮芥菜胡萝卜丝,瓮底压了洋姜的咸菜;一瓮莲花白老叶的酸菜。  

清晰的记得,挑选了冬日暖阳,我在院子水池洗菜,豆儿把洗干净的大白菜传递给坐在台阶上的外婆。母亲一边手撕着白菜一边和坐在轮椅上的父亲说话。父亲只能发出惨淡的笑。我说够多了,剩下的不洗了。妈说:都腌了,你没有看喔老怂歇歇不行了,没得了来人吃啥。腌菜方便,人还都爱吃,是稀茬。妈嘴上骂,心里不知有多少的无奈与无助。父亲卧床已经有些年头了。妈你再不要胡说。妈骂我道:你知道啥,听我的。

在母亲的奚落中,就这样腌了三瓮菜。  

过年了,春的脚步走近了。腌菜已经呈现出黄灿灿的颜色。冬里尽管偶然也捞一些咸菜吃,母亲父亲是咬不动的。豆儿又不喜欢吃。三瓮腌菜几乎没有下去多少。我什么也不说,窃喜着。自从父亲病重后,年年入冬母亲都要因腌菜和我闹意见。从一瓮腌菜到两瓮,两瓮、两瓮、三瓮。直到母亲道出担心父亲去世没有啥吃而停止分歧。  

惊蛰过了腌菜依然发酵着,我心里美滋滋的。哪怕明年母亲不说我也继续做三瓮腌菜。我还想年年做三瓮,一直做下去。清明节快到了,候鸟已经回来。清明节过了,腌菜向往年一样是倒掉的时候了。母亲一辈子勤俭节约,但父亲病重后的这几年,母亲没有心疼过倒掉的腌菜,反而心里轻松。我庆幸这种浪费,这种和一家人劳动后的浪费。  

然而这年清明节前几天,很少生病的母亲感冒了。寻医问药中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叮咛我准备后事。我不敢哭泣,母亲就在对面病房。我无助地问道:为什么?老年性肺心病,随时心衰。  

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挪不动,自我安慰道:母亲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了……然后强装笑脸对母亲说:我回家给父亲换纸尿裤,让豆娃陪你打针,一会我给你买你喜欢吃的漏鱼。我顾不得哭,出了医院门取了钱,第一时间走进了寿衣店……  

三天后的傍晚时分,母亲挺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家。亲戚朋友来了,文友同事邻居都来了。夜晚的家灯火通明。队里帮忙的主事人问我:菜市场漆黑一片,今天就占一天日子,买不下菜咋给来帮忙的吃饭?我脱口而出:屋里有三瓮腌菜。说完哇的一声瘫坐在台阶。  

送走母亲,三瓮腌菜只剩了一瓮。还没来得及顾及这一瓮腌菜的去留。父亲在母亲走后三十五天也走了……  

父亲母亲走后,我每年都会腌菜,哪怕一小罐。也许,那腌菜在任何人的眼里,都只是农家的一种小菜,也上不了宴宾待客的餐桌。但在我心里,始终是一道连心通脉的佳肴。即使从健康角度考虑,它不是完美的。可对于我来说,骨子里已被这种味道浸蚀,长久而幽深。


  作者简介:罗兰,原名罗娟,财政系统工作,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洛南作家协会会员、《洛南百草园》文学公众号主编。平常写写随笔、散文,诗歌。初学小说创作,偶有作品见报。只为记录生活,待到容颜迟暮,知道自己曾经年轻过,年轻时候曾经认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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