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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醒了。听听窗外，夜雨如帘垂地，密不透风。偶尔，有零星的雨滴，像不听话的调皮孩子跑出队列，在遮雨棚上活蹦乱跳，弄出一声两声清脆的异响，湮入密实沉稳的夜雨中…… 这一场深秋时节的雨啊，实在罕见！白天黑夜，时断时续，绵绵有半月之余。尤其是黑夜里，梦回之际，听着窗外时疾时徐，时密时疏的雨声，感受着秋夜的苍凉和寂寥，清寂之中别有一番滋味，在夜阑梦回的心海上云雾缭绕。 宋人词意中，“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自然悲壮苍凉，无限的遭际沧桑，人生感怀，皆在潇潇雨中。江阔云低的客舟中，听秋雨潇潇，西风断雁，伤天涯孤旅，人生苦多，这大概是壮年听雨的共有感悟吧？古人的年龄普遍不高，七十来岁已经“古来稀”了，他们所说的壮年是多少岁呢？40岁？还是50岁？不管40岁还是50岁，人生都走了一半多了，秋夜听雨，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过往吧？像今夜，我在深夜的雨声中，首先想到的就是故乡和少年时代，以及人生路上一桩桩让我或痛苦或快意或纠结或给力的往事…… 秋雨不同于春雨或者夏雨，在这秋夜雨声中我有了深刻的体会。春雨细无声，即便有点儿响声，也温润如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夏雨像青春年少，热烈，奔放，充满了理想的激情和动作的干脆彻底。秋雨柔韧绵长，厚重沉稳，天地之间浑莽一统，有着彻底的绵长彻底的悲凉彻底的清寂彻底的沧桑，李商隐说“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他说的一定不是暮秋时节的夜雨。早秋的夜雨和暮秋夜雨是有区别的，一如人生四十和人生五十的区别一样。 佛说，心即可以为天堂，也可以为地狱。说的是人的心境。像此刻，窗外的夜雨一会儿沉实，一会儿飘忽。想到连绵半月没黑没白的雨，你会烦燥郁闷，可是一想到古人诗韵里的秋雨，想到人生难得此时境的时候，心情似乎转而平静，渐入佳境了。这其实就像人生修行，万事皆在心，心晴了，天就晴了，哪怕在夜雨连绵的暮秋时节。 我喜欢品茗，若用品茗的感觉来比喻夜雨，也是恰切而惬意的一件雅事。春夜细语如明前毛尖，有着绿茶清新的韵味，有着春天的颜色和春风的骀荡。夏夜骤雨呢，自然就是铁观音了，香的浓，想的快，香的彻底，骤然而至，戛然而停。茶落香散，水去无痕。秋夜长雨呢，自然就是一壶陈年老普了，有着普洱茶的所有特点，香的沉稳绵长，余韵袅袅。茶气氤氲中，有着秋夜雨声的隽永和厚重。普洱茶特有的香味又有着秋雨深厚的苍凉，真个是欲说还休的味道了。 对于有慧根的人而言，秋夜听雨，在哪儿都能听出宋人词意的韵味来，不必非在僧庐下。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是凉，是透，是愁，是受。有苍凉，有通透，有悲愁，有接受。说白了，一夜秋雨长，人生全悟透。有了这份慧根和心境，人生剩下的路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即便风寒雪紧，也能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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