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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青青 文/李燕京 童年，我在乡下有过一段时光，在离奶奶家不远的河边有一棵歪脖子柳树，它的头是朝河床边歪着的，到深秋时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了生气。可一到春上，它就缀满了密密的柳丝，映得河水都绿了，而且它的绿期似乎比其它柳树更长一些，在我们这些孩子眼里，就像是一把遮阳伞。特别是到了六月天，我们跑累了，就到柳树下，嘻笑着把小脚丫伸到水里，望着蓝天白云，无忧无虑地在时光里撒欢。 我8岁的时候，有了小妹，可她一生下来就百病缠身，首先是发现眼睛重度失明，父母把她带到北京等许多颇有名气的大医院治疗过，可收效甚微。从此她成了家中每一个人的心病，为了工作，父母只好把她寄养在奶奶家。几代单传没有女孩的爷爷奶奶把她当成了宝贝，爱惜之余还多了几分怜悯。远在异地的我，假期也经常回家和她团聚。少年无知的我总认为美丽的小妹总有一天会恢复健康，从未揣摸过她的痛苦和无奈。一天，我从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上折了一根柳条带回家。那时正是早春，柳条上泛着浅浅的、嫩嫩的绿，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小妹用白嫩的小手轻轻地、小心地抚摸着那根嫩嫩的柳条上每一个刚刚冒出的尖尖嫩牙，脸上带着一种稚拙的笑，我知道她是在用心灵触摸柳条。“好青翠的香气啊，姐姐，你把它插在酒瓶里吧。”我含着泪，按照她说的做了。这以后，她天天都要摸摸那柳条，数数长了几片绿叶，我也天天偷偷地换一根更充满活力的柳条，让她一直认为那根柳条活着。 冬天，柳树所有的叶子都掉光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好像没有了生命，但是一到春天，柳条就绿了，随着春日渐长，就软软的，吐出浅黄色的小嫩芽，舒展成绿叶，生机勃勃。 在没有新鲜柳条的日子里，我就不回老家。瓶子会要奶奶找理由收起来，小妹自然就没有轻轻的柳条可以抚摸，我总是说，柳条一直都青翠着。 后来，小妹做过几次大手术，可她每次表现得很勇敢，因为她心中有那根青翠充满活力的柳条。从那时起，我才对“生命”这个词有了特殊意义上的理解。很多年间，我有时间就带着她去小河边的柳树下，在那里教她学儿歌，读风景。 几年前的暮春，病入膏肓的小妹已枯如败柳，不久就随风而逝了。在她还清醒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谢谢姐姐，给我一个柳条青青的世界，姐姐以后想我了，就去河边看看柳条吧。我含着泪看着那装着她的小小棺木入土，想着她受尽折磨早逝的生命，我悲痛欲绝。几支柳条又怎么能扬去我侵入骨髓的痛。 今年春天，我挑了几根最嫩最绿的柳条来到小妹的坟冢前，将几弯绿柳插在她的坟头。远远的，我看见小妹坟冢上的那几支青青的柳条在微风中摇着，映衬着满山的万紫千红。我每一次回头瞩望，像是小妹那双柔嫩的小手在说再见。 1999年4月 责任编辑 朱玉华 发稿编辑 第一流 投稿用稿规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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