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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情缘】汪大秀:愧对母亲

 新用户89134deQ 2020-08-24

 愧对母亲

 文/汪大秀

  原本很喜欢雪。到了江南,每年冬天,总期盼早早地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好感受一下四季变换带来的欣喜,呼吸一下雪天里特有的新鲜空气,梳理一下因忙碌而凌乱的心绪。特别喜欢寂静的夜晚贴在窗前,听那漫天飞舞的“簌簌”“沙沙”“噗噗”的声音,仿佛是听一曲美妙的音乐,总会沉浸到“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意境中。当心灵融进雪白和纯净的时候,便自然获得一份宁静和安然。

  然而,今年下雪时,却感到有一种浸透骨髓的寒冷。听着那雪粒砸在窗户上“噗噗、嚓嚓”的声音,格外疼痛。这声音如灼烧的液体在心底流淌出一种疼痛,心里只一个念想:母亲可好。

  母亲已85岁高龄。一场事故把她变成了一个没有儿子的老人。是儿媳妇帮她支撑着儿子扔下的家,拉扯着她的孙子孙女;还帮她掌管着国家给的“养老金”和低保。她总想帮儿媳做点家务,但终因说话不当没做成。儿子经手盖的楼房她是不能住的,因为她确实太老了。老得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只能一个人寄居在半山腰亲戚家一间陈旧的小瓦房里。还好,离三妹家不远。

  其实母亲还有女儿——我们还有姊妹仨。可女儿到了一定年龄得离开母亲,得从姑娘变成媳妇,变成妻子,继而又成了母亲,而且顺理成章地得到几乎所有女人都期望得到而又引以为傲的“招牌”——奶奶!岁月几乎让人们忘记了,其实,我一直还是个女儿。可女儿既然嫁出去了,就是泼出门的水,早已成了人家的人!这是农村几千年留下的风俗。人老了,不可以死在别人家里。所以农村有“七不留宿,八不留餐”的俗语。这也许就是普通老百姓都想生儿子的原因吧。我们不是牛人,更不是大官富商,无力改变这些习俗。努力的最终结果只能给母亲支付最基本的生活费。

  这也许是母亲的宿命。

  怀里抱着两岁多的小孙女,看着满天飞舞的银白,我忧心重重:母亲,棉袄棉裤还暖吗?被子能抵御夜里的寒冷吗?有充足的柴禾烧火取暖吗?有米、有水煮饭吗……这许许多多的牵挂,都汇集在一起,仿佛一堆大石头,堵在胸口、压在心坎上,让我透不过气,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我的焦虑只有我自己知道,连老天爷都不知道,雪更不知道。它们根本没看见人间有一位老母亲正孤单地蜷缩在那半山腰的小瓦房里。

  是夜,把宝宝哄睡着,我一个人靠在床头,不由自主地翻出母亲的照片,发到博文上,含泪写下“想娘时方觉得我就是世界上那个最不孝的人!”以此表达我的愧疚和无奈。

  但是,这仍然无法阻止我对往事的回忆——

  6岁那年,天冷了。母亲一连几个夜晚在煤油灯下做手工,为给我缝制一条绿色的粗布棉裤,眼睛都熬肿了。我穿着新棉裤到处得瑟,一不小心掉到水塘里差点丢了性命,是母亲为我烧热水洗澡,是母亲为我烤干打湿的棉裤;7岁那年,门口塘里结了两寸多厚的冰,母亲用尖担牙子凿开冰层,在冰窟窿里为我们清洗脏衣服。看到我和别的小伙伴在冰上滑着玩,母亲扬着冻得通红的手比划着,提醒我们不要到塘中间去、小心不要摔倒;8岁时,母亲因为把棉花省下来为我们姊妹几个做棉鞋,她自己的棉裤棉絮铺的太薄,又舍不得做棉鞋穿,冻得腿脚抽筋;9岁那年,我开始上学了,买不起靴子和胶鞋,为了让我少受冻,母亲就为我做了两双棉鞋,预备着下雨天打湿了好换着穿。一遇上下雪,她又给我在棉鞋外面缠上草绳子,既防滑又保暖。晚上回家母亲又赶紧把烤干的棉鞋给我换上,再把脱下的湿棉鞋放到火塘边上烤。有棉鞋顾住了脚,可是没有手套,冬天在课堂上手背手指都冻了,奇痒难忍。母亲就用棉布为我缝制了手捂子,让我上课时也能保暖……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此时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法官,走马灯似地对我轮番拷问:“你为你的母亲做过几双棉鞋?缝过几件衣服?做过几顿饭?十年难遇的寒冷天气,你知道你的母亲有多需要你的陪伴和照顾吗?”……

  面对这样的拷问,恨自己太无能,太渺小!可我生在这个时代,不打工拿什么来养母亲?纵有一千个担心,一万个不安,又能怎样啊!我只能在千里之外祈祷,希望老天能给我孝敬母亲的机会和时间。母亲,恳求上苍,来生让我做一回你的母亲……

责任编辑  朱玉华

发稿编辑  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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