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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铨笔下的鹤仙风道骨、栩栩如生!

 泊木沐 2020-08-25

明 边景昭 《竹鹤图》

这幅《竹鹤图》是明代画家边景昭的作品,绢本,纵180.4厘米,宽118厘米,故宫博物院藏。他是南宋院体画风的继承者。

画面上三竿翠竹挺拔向上,两只仙鹤亭亭玉立,一只悠闲地修饰身上的羽毛,一只专注地寻觅地上的食物,画中色彩对比强烈。

他大胆利用三竿翠竹穿出画面,预示出画外竹林的幽雅;两只丹顶鹤闲歇林中,体现出鹤的高洁;细长的颈、雪白的羽毛,红、白、黑三色形成的头顶,被边景昭刻画得细致入微;为了突出鹤的主体地位,他将画面四周处理成灰色调,远处用淡墨渲染,近处坡岸进行认真地刻画;用笔工整、色彩厚重、格调高雅,呈现出一派祥和清雅的意境。

清 任伯年《仙鹤竹石图》

清代画鹤的画家有郎世宁、沈铨、石涛、华喦、吴昌硕、赵之谦、任伯年等。上面这幅《仙鹤竹石图》宽66厘米,纵134厘米,为清代著名画家任伯年的作品。画面上一只曲颈的丹顶鹤伫立于溪边巨石之上,溪水潺潺;一株苍松、一丛翠竹点缀出环境的清幽。

画家以淡墨散锋勾勒皴擦出石坚硬的质感,以潇洒的笔法勾出鹤的姿态、嘴、颈及身上的羽片;以浓墨画头颈上浓墨部位,点出眼睛,眼睛点时留出眼白,以表现鹤孤傲清冷的神态;头顶以朱砂点画,鹤嘴染以淡花青色;以浓墨画出尾羽及鹤修长的双腿,画时以行草笔法写之。鹤画完之后,画鹤后的苍松。

以淡墨画松的枝干,用笔苍劲有力,皴擦勾勒恣意为之;浓墨写出松针,笔笔见力,参差不齐,相互照应,意足为止;最后调整画面,他在鹤的脚下画了一丛翠竹,既丰富了画面墨色上的变化,又衬托出画中清虚高洁的主题意境,恰到好处。整幅作品构图险峻、笔墨苍润,形象生动、情趣盎然,堪称任伯年画鹤作品中的精品!

沈铨的鹤与任伯年不同,他笔下的鹤以工笔为主,很少有画鹤的写意作品传世,这幅《鹤寿富贵图》是其画鹤的代表作。画面上两只仙鹤在溪边觅食,一只站在高处,低头清理腿上的异物,一只站在溪畔石上,回首注视同伴的举动,表现出一种关切的神态,十分有趣。

溪旁草青竹翠、树壮桃肥,灵芝仙草、月季艳美,一种祥瑞康宁的气息从画中散发出来,给人以温馨长寿、吉祥如意的享受。

清 沈铨《鹤寿富贵图》轴 绢本 198.8x101cm

在画法上,他以柳炭精准地画出底稿,然后拓印到绢上,以浓淡墨按画中景物的特征勾勒出丹顶鹤、岩石、寿桃、月季、翠竹、灵芝、野草、溪流、坡岸的外形。然后以淡墨分染鹤的嘴、眼、颈部的结构及身上的羽片,依次加深、循序渐进,直到满意为止。鹤染完后再染溪旁的岩石,先高后低、先主后次地皴擦点染,直到石头的外形及质感都表现出来方可转入下一步骤。

接下来画桃树的树干,同样以皴擦点染的办法画,以淡墨勾勒出桃、桃叶的形状,然后乘势分染出月季花、翠竹的结构质感;染出坡岸的远近、前后关系,以浓墨点出坡岸及岩石上的苔点,点时讲究疏密、轻重及浓淡对比,使之厚重而空灵。

整个画面墨色即足,便可随类赋彩,沈铨利用绢上的固有浅黄色,以白粉提染鹤身上的羽片,直到鹤羽洁白透亮为止;然后以淡曙红分染月季花花瓣,随后以白粉提之;叶片及竹叶分别以花青分染,草绿罩染出叶的层次、老嫩;嫩叶及花蕾以曙红渲染,灵芝以曙红分染,朱磦罩染而成。桃树枝干罩以淡赭石,不宜过重,重则火气太重,适当地加些淡墨,使染成的树干苍润古朴;

桃则用洋红分染,淡石绿套染,充分地表现桃鲜嫩清脆的特性。树叶花青分染草绿罩染,反面叶染一些淡赭石、淡曙红以区分叶的质感;然后以浓墨对桃叶再复勾勒一次,增强画面色彩、质感上的对比,以淡赭石加草绿罩染溪旁的杂草;题字、钤印,整幅作品就完成了。

清 沈铨《桂鹤图》

沈铨1682年出生于浙江湖州一个贫穷人家,字衡之,号南苹;二十岁专业从事绘画,并以此为生,善画翎毛、花卉,也工人物、走兽;创“南苹派”写生画法,常以鹤为其描写对象。画法严谨工细,造型准确生动,其代表作品有《松鹤图》、《群鹤图》、《丹桂仙鹤图》、《蕉鹤图》、《松梅双鹤图》……极其珍贵,被视为画鹤作品中的绝世精品!

沈铨画鹤为何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成就,我认为主要来源于以下四个方面:

一、来源于古代先民对鹤的图腾崇拜

鹤为什么会受到古代先民的崇拜,这应该归咎为华夏民族鸟崇拜文化。鸟是中国早期各大部落神话中的重要崇拜对象,《山海经·大荒东经》:“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这其中的“乌”,就是一只三足鸟,背负着太阳飞行。

《诗经·商颂·玄鸟》中记载:“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说文解字·序》中写道:“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爪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从以上这些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出在华夏民族文明之始,鸟就与中华文明结下了不解之缘,给古代先民以智慧的启迪。

他们非常羡慕鸟能在天空飞翔,希望自己也有一对翅膀,但人终归不能长出翅膀,所以他们就崇拜鸟,把它作为自己心中的图腾。上古时期的丹朱氏族,就将鹤作为本族的图腾崇拜;在祭祀活动中,他们踩着高跷,模仿鹤的步态,将鹤当成神灵一样崇拜。

鹤的形象被先民应用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3000多年前的殷商时期。1976年从河南省安阳妇好墓中出土了一对鹤形玉佩,如此尊贵的女将军身份,其随葬品决不是等闲之物,这充分说明那时贵族阶层已将鹤作为身份的象征,并且有一套完整的体系。

妇好墓出土 鹤形玉佩

鹤在传说中有1600年的寿龄,是鸟类中吉祥长寿的一品鸟。秦汉时期,人们开始对生命意识觉醒,开展对长寿的追求。他们便将愿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成仙理想之中,把鹤、鹿、龟等长寿的鸟兽作为与神仙相识的媒介,鹤也因此称为仙禽。

四川有一座山叫“鹤鸣山”,山上有“待鹤轩”、“听鹤亭”,相传是张道陵学道的地方,因广成子在鹤鸣山骑鹤飞天,张道陵创“五斗米道”,鹤鸣山便成了道教的发源地之一。

信奉道教的人追求的是清静无为、崇尚自然、从容雅致,走路的姿态名曰“鹤步”,外出称为“云行鹤游”;他们从鹤的身上获求精神上的感应、心灵上的净化,故而崇拜鹤,将其称为“仙鹤”,从此“仙鹤”的称谓便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了下来。

《诗经·小雅》中写道:“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诗中的意思是鹤栖息于山野湖泽,远离俗世,就像隐匿山中的君子一样,虽退居荒野、安贫乐道、清心寡欲、崇尚自然、与世无争,但他们并不堕落,能在烹茶煮酒、琴棋书画间为天下的吉祥安宁祝福,既有志向又超然脱俗;

这就是古时文人雅士以鹤自喻的内心写照。他们以鹤自喻,北宋隐逸诗人林逋性情孤傲自好,苟趋荣利,在杭州西湖的孤山上种梅养鹤,自称“梅妻鹤子”,常驾一叶扁舟游西湖,和高僧来往,参禅问道、品茶吟诗,笑谈风月。

鹤图腾从先秦时期的雅朴,到秦汉时期的自然,然后历经唐代的繁复,再到宋代的凝炼,最后融入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图腾纹饰成为吉祥、长寿、康宁、美好的标志,所以历代画家都喜以鹤为描绘对象。

忻州九原岗北朝壁画墓中的“仙女骑鹤”

二、来源于历代宫廷对鹤的赞誉推崇

从古到今,鹤一直给人以仙风道骨、性情高雅、形态优美的印象,无论历经多少沼泽泥潭,总是以清新靓丽、悠闲自在的身姿出现。正因为鹤的这些习性,使人们将它作为儒雅、高尚、长寿、廉洁、自律的象征,承载着华夏民族朴实美好的夙愿。

人的高尚情操及廉洁的品德,历来受到人们的敬重。北宋时期有个叫赵卞的官,为人忠厚,平生不置家产,不养歌妓;抚恤孤贫,不畏强权,清正廉洁,被誉为“铁面御史”。他去往蜀地赴任,单人独骑,仅携一琴一鹤,此事后来被宋神宗知道了,大加赞赏,名垂青史。

西汉彩绘鹤纹漆匜

鹤被推崇的历史相当久远,它不仅以诗的形式出现在《诗经》中,还以实物形象出现在“妇好墓”的随葬品中。说明早在殷商时期,它就受到王候贵胄的喜爱和推崇。秦汉时期,人们对鹤的喜爱,已由自然属性向吉祥、祭祀、神话诸多形态上转化。

比如秦始皇陵出土的“青铜鹤”,形态圆润饱满,鹤羽片片,鹤的长腿、长颈、长喙、长身,的确为吉祥、长寿之相,铸工精细,形象生动。西汉早期出土的“彩绘鹤纹漆匜”,四鹤回环衔仙草,饰以祥云环绕,也是寓喻吉祥与长寿。

另外,从宫廷建筑、墓葬中出土的汉画像石、汉砖、汉瓦当中,以鹤为吉祥纹饰的实物就更为丰富。魏晋时期,鹤成为宫中推崇豢养的仙禽,大量地出现在皇家园林之中。随着道教的产生,鹤的意象从吉祥、长寿的鹤文化上升为仙鸟信仰,把鹤视为出世之物,是人、仙之间的使者。

唐宋时期,道人驾鹤成仙的故事广为传播,如新疆阿斯塔那38号墓中,前室藻井图案就绘制云鹤图像,周围有“童子驾鹤”、“仙鹤衔花”的形象,并且所绘位置都是在顶部象征天界,与祥云、瑞兽、仙人共同组成画面,叙述其传说中的故事。

元、明、清三朝,爱鹤、养鹤、咏鹤、画鹤的时尚之风,不但没有因历史的更迭而减弱,反而更为痴迷。《尚书·洪范》中写道:“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人们从灾害和疾病中体会到生命的价值,将寿排在了第一位。

鹤的身上寓意着“五福”吉相,因此鹤的形象便无处不在,寿星老身旁伴鹤、麻姑献寿骑鹤、太上老君后院饲鹤、西王母庭前戏鹤……这些都表明鹤为长寿、吉祥、康宁、美好的象征,受到宫廷极力地推崇。

鹳鱼石斧彩陶缸

三、来源于广大民众对鹤的喜爱信仰

鹤因历朝历代的赞誉和推崇,使这种爱鹤的时尚由宫廷传入民间,成为一种审美取向、处世原则、伦理道德、生命价值而使人仰慕,鹤的形象也从天界的神物降落到凡间,让人喜爱。

《周易·贲》中写道:“上九,白贲,无咎。象曰:白贲无咎,上得志也。”王弼注:“以白为饰,而无忧患,得志者也。”白色是吉祥的象征,如哈达、白玫瑰。鹤丹顶而羽毛洁白,自然成为百姓崇尚喜好之物。

反映描绘美好愿望的年画,便成为大众选择的对象,如“五伦图”、“福寿图”、“双鹤图”、“三清图”、“祥瑞图”……表达民间最底层百姓内心深处对美好生活的祈盼。

民间画家也以各种形式,表现鹤自然属性中的情景。如任伯年的这幅《鹤兰》,形象生动,寓意吉祥。画面上,两只丹顶鹤相依相伴,站在溪边的岩石上,一只曲颈静观,一只啄食石缝中长出的蕙兰;石上长着灵芝仙草,石下泉水淙淙;一派自然和谐的景象。千百年来,人们对鹤的喜爱,除了寓意长寿和吉祥以外,便是其对配偶的忠贞不渝。

相传一旦雌雄之间选择了对方,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如果有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孤独终身,甚至绝食而亡。这种现象暗合了古人对爱情的追求,颂扬了对爱情专一的伦理道德。任伯年的这幅作品,正是这种伦理道德的体现。

他以娴熟的技法,柔美的线条,勾勒出鹤相依相伴的美妙身影;以淡墨散锋皴擦、泼写出岩石的坚硬,寓意两鹤之间情比石坚的美好情感;一丛溪边蕙兰和几朵灵芝,增添了画面的吉祥与温馨,其画美不胜收,寓意妙不可言!

清 任伯年《鹤兰》

四、来源于画家自己对传统的继承创新

沈铨的绘画艺术成就,来源于他对中国画传统的继承,特别是北宋院体画法。在传统学习上,他以黄筌为主要研究对象,旁及黄居寀、赵昌、崔白,对于吕纪的画风,他去粗取精,兼收并蓄,开创自家风貌。

这幅《松梅双鹤图》,表现鹤在溪边觅食栖息的自然生活场景。一只引颈高歌,一只欲向水中觅食;画中有一松一梅一天竺,一条小溪从远处流来;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安祥康宁、幸福美满的情调,使人赏心悦目。

清 沈铨《松梅双鹤图》

在画面法,他继承了院体画中严谨紧密的优点,学古而不泥古,他摒弃院体画精雕细刻的柔弱之风和程式化的法则,以写生为基础,既求形似,更注重神似。

吕纪的鹤认真去看,几乎能见到蓬松的绒毛,但在沈铨的鹤中就没有这种现象,取其于自然而高于自然,看上去更能体现鹤道骨仙风的精神与气质。

在景的营造上,他舍去了院体画中富丽堂皇的装饰感,使之更趋向自然。对近处的坡石、溪流,他以写实的手法处理,画得较实,远处则较虚,让其有一个纵深透视效果,让画面更加宁静空灵,有利地表现出鹤的高雅与温馨。

清 沈铨《五伦图》

雍正九年,也就是1731年,沈铨远涉重洋到国外传授画艺,深受友人的推崇,招收了一大批弟子,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同时创“南苹写生画派”,被誉为“舶来画家第一”,归国时将所得金、帛散给友朋,囊仍萧然,受到世人称赞。回国声誉大震传至京城,被朝廷下旨命其作画上贡;乾隆七年,所作《花蕊夫人宫词意》受当朝同仁一致赞赏。

此后他还陆续为宫内创作了很多寓意吉祥的作品,其中有《五伦图》和《双鹤图》。沈铨的一生创作了大量与鹤有关的绘画作品,因历史的变迁未能保存下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他在中国绘画史上被称为宫廷画家,被后人尊崇。

沈铨画鹤的作品,借物抒情,以传统手法赋予鹤新的思想内涵,寄托美好的诉求,将鹤文化和传统文化审美相结合,融古铸今,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绘画语言。所以他笔下的鹤,方能道骨仙风、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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