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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垛干柴 文／张明媛 国庆节回老家,带小孙女到山上玩,山脚下两垛干柴勾起了我童年的回忆。 我的家住在辽宁省的高寒地区西丰县,邻近长白山山脉,这里冬天要比其他地区寒冷许多,在五六十年代这里更冷,唯一取暖方式就是柴火烧炕,所以,家里除了粮食棉衣以外,烧柴就是第三件宝贝了。在这里谁家男孩多劳动力多是最让人羡慕了,因为男孩不仅能帮家里挣工分还能上山砍柴。屯里有一王家生了七个儿子,陆续长大后都能上山砍柴,每当农闲时王家大爷就推上一个自制的推车,七个儿子手拿砍柴刀跟在后面直奔大山,那架式太威风了,用不了多久满满一车柴就拉回来了。每每看到这情景我爸就羡慕加感叹:你看人王家大嫂多会生,七狼八虎,上一次山一冬天就有柴烧,王大哥好命啊! 我爸的无奈是有原由的,因为他身体不好,我唯一的弟弟还小,砍柴是我们全家人最愁的一项劳动了，家里一小垛柴我妈舍不得烧,天冷的时候就带我们姐弟俩上山用斧子砍人家砍剩下有点腐朽的柴根,一是不用费太大的劲,二是烧起来不会冒太多烟。 我小学五年级的暑假,我爸妈带我们姐弟几个到池塘边田埂上割蒿草,我们把割完的蒿子捆起来,然后围着树立起来一排排晾晒,等到完全晒干后拿到家里当柴烧,那年雨水多蒿子长的好,我们一星期就割了二三百梱,大约晾晒了有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一大早爸妈就把我们叫醒去收蒿子,由于我们放蒿子的地方没有路,马车牛车都进不去,只能一梱梱扛到路边,然后我本家老叔抽空用马车给拉回来。我们一家六口人像蚂蚁搬家似的往路边扛,我爸肺心病喘气困难,一次拿两梱还得走走歇歇,我小妹太小也连拖带捞地拿一梱,妈我和弟弟还有大妹都使出洪荒之力拼命往路边扛,一家人连滚带爬眼看都扛完了,突然我妈叫住了我爸,我们几个着急干活谁也没理会,当我又扛回一趟看我妈站在路边哭,我爸在苦笑,忙问:咋了?我爸指了指路边一条能有一米多长,锹把粗的死蛇说（那个年代蛇还没列入国家保护动物之列）,让它吓的。我问:哪来的蛇呀,妈妈抹着眼泪说,是刚刚扛的蒿子梱里钻出来的,而且这梱蒿子就贴在脖子上,撂地的一瞬间就钻出来了,喊住你爸给打死了。我最怕蛇了,也跟我妈哭了起来,爸爸眼圈也红了,哽咽着说:都是我这病害的老婆孩子跟着受罪,剩下的那些不要了,别再出来蛇咬着你们。我忙擦去眼泪对爸说:爸没事,我去扛。我不是不怕蛇,而是舍不得辛辛苦苦割的那几梱蒿子,我拿个大木棍先四处敲一敲,然后再哆哆嗦往回拿,就这样我们总算把蒿子运到家,再以后爸妈就再也没带我们割蒿子。 在我大概十三四岁起,寒暑假我就带弟弟到山上砍柴,我们不敢走太远,就在家附近的山上砍些蒿子和柳条之类的毛柴,然后梱好扛回来,我俩目标可明确了,一定要让家里有两垛柴,一垛干柴冬天取暖,一垛毛柴烧水做饭临时用,所以什么苦了累了从来没想过。 有一次我和弟弟砍柴时,弟弟大叫一声:姐,我听声不对立刻跑过去,忙问:咋了?弟弟抬起哗哗流血的左手,我一看虎口上一个大大的口子,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给他包上,拉着他就向山下走,弟弟说:姐我自己能走,你把咱俩砍的柴背上吧。我转身背上那梱柴,看着走在前面的又矮又瘦的弟弟,眼泪流了一路。 弟弟手受伤后我就想自己上山砍柴,爸妈哪敢让我一个人去呀,就到我家前院找来了一个从外乡新搬来比我大两岁的小姐姐和我结伴砍柴。这个姐姐叫淑洁,和妈妈还有哥嫂一起生活,家里很穷,嫂子又很任性,她在家里经常遭白眼,看到她和我去砍柴自然高兴,就这样我们俩一个寒假都在山上砍柴。累了就坐下来边休息边聊天,高兴了就大声地唱歌,有时她会把她妈偷偷塞给她的玉米面饼子分给我一半,我俩边啃边唱,也不管好听不好听,大山是唯一的众。我们俩把砍来的柴堆在各自家的院子里,慢慢的堆成了一大堆,家里自然就暖暖的了。我们在这过程中享受着常人所不懂的那种酣畅淋漓的快乐和无拘无束的像风一样的自由自在,直至现在我俩见面后的主要话题还是在山上砍柴遇见狼和狗分不清之类的事,完了还不忘那一句属于我俩的经典铭句:“你得了吧,都是你”……大笑。 终于有一天我长大了,仍然砍柴,砍柴。邻村的一个校友当上了他们村的生产队长,给我一片草柴混杂的荒山,让我把柴砍走,来年他们要在山上植树造林,我连忙偷偷找来我妈娘家的好几个舅舅,借了三驾马车,用平时出去开会省下的伙食费买了汽水和面包,一大早天不亮就赶往十几里外的山上,这一次舅舅们没让我动手,我坐在山上彻低享受了一把公主般的待遇。当满载烧柴的三驾马车在我家门前停下时,我爸先是惊,后是喜,最后落泪了,我对爸说,你等等还有三车……,六大车烧柴,整整垛了两个大垛,这是全屯二百多户人家中最大的柴垛,村里人见我爸就夸,你这姑娘顶个儿子了,我爸胸脯一挺,八个儿子我都不换,这是我爸第二次在别人面前夸我。 可能有人会问:你小时候那么苦啊?我想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回到童年,回到有爸有妈的那个极度清贫却温暖如春其乐融融的家。 这一路走来才发现,苦也好累也罢,都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种历练和财富,生命中的每个阶段都是一个又一个崎岖不平的里程,每个里程中都有不同的精彩和盛放,没有当初的付出也不会成就出色彩斑斓的人生,两垛干柴在我心里永远烈火熊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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