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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春和、张秀清 整理 中华书局出版 1981年11月第1版 1981年11月第1次印刷 定价：1.50元 【梅轩曰】此书得于《孔夫子旧书网》，原价一块五，现价十五，长了十倍。系作者自撰的一部年谱，详细记叙了其六十一年的官场见闻，名为年谱，实等于讽世小说，刻画官场鬼魅细致入微，不亚于清季之《官场现行记》。梅轩以《张集馨官场笔记》名之，逐日批读，有足令诸君拍案惊奇与扼腕疾首者。 九十九 绥宁县县令徐筠报告，本县发生一起民女胡氏伙同小姑子蒋氏，害死亲夫一案。 我仔细阅读他的报告，发现不少漏洞，想那胡氏才18岁，小姑子蒋氏才17岁，妻子害死亲夫，妹妹谋害哥哥性命，于情于理都讲不通，其中必有蹊跷。 报告当中，只说死者蒋某长期患有严重的痨病，胡氏谋害亲夫的动机是为了能够早日改嫁，小姑子谋害哥哥的目的是待嫂子改嫁之后，自己便可以独吞哥哥留下的100亩田产。 这样的事根本不合逻辑，不符常情，实在匪夷所思，令人无法相信。 我正准备拟文驳斥、责令其重审时，潼川府已经批准遂宁县报告并发文招解两个女犯了。 我当即命遂宁县将该案全部人犯、卷宗押解到省，由臬司亲自审问。 遂宁县报告中还提到，胡氏姑嫂害死蒋某后，曾经伪造贼人盗窃现场，而且绿营兵和本县差役也到现场勘验过。 于是，我又饬令该县将到过现场的绿营兵和差役，以及在现场验尸的几个法医也一并押解到省。 此案案情复杂，为慎重起见，我特意委派办案经验丰富的李象昺负责协助我审理此案，并特别嘱咐他说，此案罪名出入非常大，稍有疏忽，就会冤枉好人，放纵坏人。冤假错案，最是罪孽深重，不可不慎。 李象昺接手该案后，首先提审第一时间到现场的差役，问现场被挖开的墙洞的形状、大小，以及洞外泥土情形、盗贼出入的痕迹等等。 差役说，洞口高一尺二寸，宽一尺一。 整整问了一天时间，案件的来龙去脉和几处疑点基本上有数了。 初审过后，我又把几个法医叫来，问他们，本案的验尸报告上填写有，“死者上颚红晕，系被人捏伤阴囊所致。”我来问你们，当时验尸时，阴囊是坚硬的还是柔软的？ 他们都异口同声说，阴囊是软的，一点不硬。 我听后勃然大怒，既然验尸报告说上颚通红，哪里有阴囊不硬的道理？分明是做假瞒报。左右，给我掌嘴二十。 几个法医每人挨了二十鞋底，纷纷招供说，事实上死者阴囊并没有损伤，上颚也没有红晕。当时见死者全身并没有伤痕，刑名师爷说，死者身上没有伤口，如何能说清楚他是怎么死的？查不清死因，我们这些人没法交代。不如填写因为被人捏伤阴囊致死，这样我们这些人也省了麻烦，也没有责任。 我又提审胡氏姑嫂。 两个女子来到大堂跪下，我见二人都是纤弱女子，脸上没有一点泼悍之气。 我问她们，为什么要谋害亲夫、亲兄？ 两个女子都哭拜道，根本没有的事。都是被严刑逼供才这样说的。 并且，她们还说，临起解出发来省城时，徐县令的母亲还送给她们每人1000文钱，嘱咐她们千万不要翻供。 我又提审了死者本村的村长、秀才，他们供说，那天一同到现场验尸时，亲眼所见死者身上没有伤痕，并且床上的棉被不见了。当时，秀才还问县令，死者的棉被怎么不见了？建议首先找到棉被下落，就可以顺着这个线索，得到真实案情。 徐县令闻听大怒，斥责秀才多嘴多舌。 村长和秀才互相补充着又说，死者早就患有痨病，奄奄一息，终日咳嗽不止。平常从床前走到门口几步远都要蹲在地上喘息半天。当天晚上蒋某和妻子胡氏共睡在一张床上，各自都光着身子，身子下面是篾席，上面盖着棉被。那天晚上三更天之后，胡氏睡梦中听到丈夫大叫一声，跌在地上，再也不说话了。 胡氏赶紧摸衣服想起来，但衣服却不见了。就着月光一看，墙根儿有一个透亮的圆洞，才知道可能是进来贼了。 于是胡氏赶紧下床，开开房门到小姑子房里去找火石，并借小姑的小褂儿穿。 小姑子说，你穿走了，我可怎么办？ 另外，院子里还住着一个姓王的租房客娘儿俩。 听到胡氏大叫有贼，姓王的小伙子拿根棒子就想出去帮忙。 他母亲拦住儿子说，外面谁知道发生啥事儿了，来了多少贼咱也不知道，咱只是租房居住的，何必帮人家拿贼、管人家闲事呢？ 母亲一说，小伙子也犹豫了，摞下棒子，又钻进被窝蒙头睡觉了。 娘俩儿虽然没出门，但外面胡氏大叫、到小姑子房里借火、借衣服小姑子不愿意，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蒋某家的后院是蒋某的叔叔、婶子家，他们夫妇也听到了胡氏的叫喊声，立刻端着油灯过来照看。 来到胡氏屋里，看见侄子光着身子、躺在地上早已死了。墙根儿有个亮洞，床上的棉被都不见了，两人的衣服也没有了，胡氏穿了件小姑子的外衣。 众人开开大门出去瞧，杳无人迹。墙外挖的洞口外堆着一堆泥土，旁边有人的脚印，再侧耳一听，远处村庄好像还有乱喊抓贼的声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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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集馨（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