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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盘人文 ‖ 239】王富荣——《洋芋花儿梦里香》

 六盘山诗文 2020-08-26


               六盘山诗文——六盘人文


洋芋花儿梦里香
 ‖王富荣



四月的风暖融融地吹着,满山遍野的小草像一张绿色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山坡上盛开着野菊花、狗尾巴花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儿,散发着一股甜甜的味道。种洋芋的乡亲们吆喝着耕牛,女人在身后下着洋芋种子,勾起我随父母亲一起种洋芋的情景来,我的媳妇是父亲当年用洋芋换来的。
那是四月的一天,父亲一大早就拿着铁锨去山梁上那块地里查看墒情了,他在地里走来走去,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他把铁锨插进地里,翻上来一锹湿漉漉的黄土,再用铁锨拍打了几下,一股热气冒了出来,父亲脸上露出了喜悦地笑容。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年的墒情还不错,该到种洋芋的季节了。
母亲从地窖里掏出了深藏了一冬的洋芋种子,拿着一块木板坐在院子里切着洋芋。鲜嫩的洋芋汁流了出来,溅在母亲的脸上,母亲顾不上擦一把,一个个小水珠就像洋芋花上的露珠,和着母亲额头上的汗水一颗颗流进了种子。我坐在母亲身边学着切洋芋,母亲看着我心疼地说:“儿子,小心把手指头切了,你的刀法不对,切洋芋种子要看清洋芋上面的芽眼,一个洋芋只能切三四快,芽眼要留在中间,不能切在芽眼上面,芽眼的四周要留厚一些,不然芽眼就被风吹干了不容易发芽”。母亲一边说一边切,只听见嚓嚓的切刀声,就知道母亲的刀法很娴熟,还要把没有芽眼的部分铉出来留下来吃。母亲的动作很敏捷,我坐在母亲身边看得出神。时间长了我觉得腰也酸腿也疼,但母亲一直没有休息,刀子嚓嚓的一直响着,一天时间下来母亲就切好了几亩地里的洋芋种子。
父亲从炕洞里掏出了烧炕燃尽的草木灰,撒在切好的洋芋种子上搅拌。我觉得很稀奇,父亲说:“搅拌后会增加肥力,种子不被虫咬,还不会腐烂生长力旺盛。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一年能学个买卖人,十年学不了个庄农人。洋芋种子上还有这没多学问啊,父亲是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庄农人,这是他几十年种洋芋总结出来的经验。
那天天气很晴朗,我套上了毛驴车,装上洋芋种子,拉上了化肥。父亲套上我家养的一对紫红犍牛,向山梁上出发了。来到了地里,父亲脱掉鞋子,双脚踏在软绵绵的地里。他一手扶犁,另一手举着长长的皮鞭吆喝着犍牛开始犁地。两头犍牛一起使劲拉,铁犁深深地插进地里黄土就像波浪一样翻滚,发出哗哗的声音。母亲走在父亲犁开的沟壕上,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一颗一颗撒着洋芋种子。我跟在母亲的后面撒肥料。父亲一边耕地一边用脚踏烂犁出来的土块,脸上的汗水一滴一滴随着种子渗入到黄土地地里,播种着希望盼望着丰收,一家人的心情就像四月的阳光一样明媚。
我的家乡住在宁南山区,每年洋芋种植面积超过300多万亩。洋芋是秋季作物,耐旱产量高。洋芋养活了我的父辈和我的乡亲们,养活着祖祖辈辈的山里人,是乡亲们的救命蛋,乡亲们对洋芋有特殊感情,每年不种几亩洋芋心里头就觉得不踏实。
山梁上家家都在播种,吆喝声、牛叫声、女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村子上空炊烟袅袅,杏花烂漫开放。鸡在墙头鸣唱,鸟儿在树梢上吹着口哨,喜鹊飞来飞去喳喳喳报着喜讯,一群群白鹅扇动着翅膀翩翩起舞,小狗旺旺旺地叫着,就像一个混响乐团,伴奏着春天播种的和谐交响曲。
一群跳皮筋的小女孩不时的发出尖叫声,笑声在村子上空回荡着,老奶奶怀里搂着小孙子乐慈慈的晒着太阳,整个村子就是一幅精美的清明上河图  。
几场小雨过后,满地的洋芋苗破土而出,憨愣愣的长满一地。洋芋苗生长的很快,早上看去就像刚洗过脸的小女孩,晶莹的露珠挂满面颊。小草跟着生长,争抢着吸收土壤里的养分。父母亲和乡亲们一样守候在地里除草,小心地拔掉洋芋苗根部的每一根杂草,一锄一锄地松土。还要给每个洋芋苗苗的根部臃上肥土,肥土围成一个个小土堆,把洋芋苗围在中间,这样洋芋苗好生长,结的洋芋多长的个儿大。几天后土地被洋芋苗笼罩的严严实实,根部晒不上太阳,洋芋苗苗积攒着养分和水分,整个山坡上就像戴上了绿色的盖头。
到了七八月份,南部山区的300多万亩洋芋花开了,有紫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这个时候的家乡就是花的海洋,蜜蜂的天堂,种洋芋的人在花开花落中等待希望。洋芋花儿香甜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山区。看准机会的养蜂人,一车车蜂箱摆在田间地头,蜜蜂来到了花的海洋, 嗡嗡的叫声伴随着蝴蝶飞舞,蜓蜓表演者倒立的绝技,燕子在花尖上盘旋着,空气里散发着蜜糖的滋味,养蜂的人笑容像洋芋花一样灿烂。
羊儿吃饱了,静静地卧在山坡上回味着花的香甜。悠闲的白云把天空擦洗得蓝盈盈的。小山村就像一位美丽的姑娘,显露出各种迷人的景色。
    这个季节让父亲心旷神怡,看着鲜艳盛开的洋芋花得意地笑了。母亲说:今年雨水和节,洋芋丰收了就给儿子娶媳妇。我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就像灌了蜜糖一样,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洋芋地里裂开了一道道地口子,种洋芋的庄农人都知道这是好现象。新结的洋芋一天天长大,土地被洋芋撑开了口子,就像怀孕的妇女挺着大肚子,丰收的喜悦挂在乡亲们的脸上。
秋天到了,几场秋雨带来了凉意,落霜了,野草开始枯黄,树叶随风飘落,洋芋叶一茬接一茬地凋谢,枝干慢慢干枯。父亲提前镶好撅头把,用柳条编好了几个大框子,准备着一年的收获。挖洋芋的季节到了,全村人都来到地里开始挖洋芋。父亲一撅头下去就挖出四五个白胖胖的大洋芋,一家人越挖越有劲,满地的洋芋就像银元宝。母亲捡满了一筐又一筐,我用毛驴车一车一车拉回了家,存放在洋芋窖里,三天后四万多斤元宝全部拉回了家。
洋芋获得了大丰收,那天晚上母亲煮了一大锅洋芋,香喷喷地在锅里冒着蒸汽,洋芋煮熟了,母亲揭开锅盖,白莹莹的宝贝炸开大大的口子,一大锅洋芋就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花,香气喷鼻。洋芋端上桌了,母亲热了一大碟子酸菜,炒上洋芋粉条,吃到嘴里酸甜可口,沁人心扉。
母亲一边吃一边说:洋芋是我们的救命蛋,困难时期要不是吃洋芋就活不到现在了。洋芋是个好东西,你可以煮着吃、炒着吃、烧着吃、炕着吃、洋芋包子、洋芋饼子、洋芋糊糊、洋芋疙瘩,咋吃都不反胃,所以对洋芋要有恩情。种洋芋的人最诚实,你看看长出来的洋芋心里多实诚。洋芋是在咱农民用汗水腌制的,是在农民的血汗里泡大的,洋芋是农民用眼睛看着长大的,它是山里农民的救命蛋。洋芋里含淀粉多,吃了洋芋的人能长寿,吃了洋芋的娃娃力气大,干活体质好。吃洋芋的念书人字写得很漂亮。所以,住在山里的人只要煮一锅洋芋孩子就能吃几天。
父亲说:“种洋芋不能有花架子,要脚踏实际还不能误农时,要把握好季节,把握好每一个种植环节。一年的庄农二年务哩,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一年失了农,十年不如人”。我听着思想着,父母亲的话说得多么有道理啊,这让我开窍了许多,这些情景让我一直回忆着。
一辆辆大卡车开进了村子里来了,家家户户的洋芋被装上车运到了县城,也运到了火车站,一列列火车拉着山区的宝贝蛋奔向全国各地。从县城淀粉厂门口的马路上交洋芋的车辆,排了十五里路的长龙,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着。洋芋丰收了,乡亲们脸上挂着微笑,手里有钱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脸上的笑容就像盛开洋芋花一样灿烂。冬天到了,乡亲们有娶媳妇的,有嫁女儿的,给孩子办满月的,非常热闹。父亲盘坐在炕头上数着手里一踏踏票子,清香的灌灌茶冒着泡泡,满桌子的油香馓子香气喷鼻,父亲和几个乡亲商量着我的婚事,爽朗的笑声在村子里回荡着。



作者简介
王富荣回族, 大学学历,宁夏西吉县马建乡人,现任宁夏永宁县文联副主席,《塞上回乡》副主编,鲁迅文学院第六期少数民族培训班学员,宁夏作家协会会员。
2000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收录于《迷乱的星空》《中国现代诗发展与研究》《中华诗词联拔萃》《公民道德诗歌作品编选》《童声里的宁夏》《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作品集》。诗词、小说、散文散见于《朔方》《汉唐诗苑》《民族艺林》《回乡文苑》《贺兰山》《宁夏穆斯林》《开拓》《三月雪》《黑土地》《葫芦河》《罗山文苑》《老龙潭》《红枸杞》《灵州文苑》《贺兰》《彭阳文学》《塞上回乡》《宁夏日报》《华新时报》《银川日报》《银川晚报》等。部分作品在银川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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