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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盘人文 ‖ 757】小说 · 宁夏隆德 罗菡——《死 去》

 六盘山诗文 2020-08-26
               ——六盘人文    


                       小说园地      


1


我一直对死亡充满了恐惧,最早是从张老婆子对死的描述开始的。
张老婆子原名叫什么,谁也没有考究过。我们只唤做她张老婆子,知道她是从冥间走出来的人,因此,她对死的讲述是有权威性的。她见到我们时,总会向我们一群孩子描述着这样的情景:正午间,静悄悄的,人们都进入了午睡的梦中,连鸡犬都不再叫唤了,寂静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了歌声,那歌声凄婉迷人,使人不由得寻声走去。进到林子深处,你会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挂在树上,脖颈间套着绳索,长长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双眼紧闭着,鲜红的舌头从嘴里吐出了一大截,七窍里留着血。但你不会感到害怕,毅然向它走了过去,它突然睁开了眼睛,伸出了双手……。这显然是吊死鬼在作祟,张老婆子说它是在找伴,要从阳间索去。“是男是女呢?”胆儿大的凑过去问道,“女的,女鬼怨气更大更厉害的!”张老婆子瞪起了白眼珠子占去多一半的眼睛,伸出两只干枯的手做出抓人的样子,我吓的直打哆嗦,她又把舌头伸出嘴一截子,嘴里发出了传说中鬼叫的声音。我感觉自己要被吓晕过去了。
于是我暗下决心,正午或傍晚时绝不会靠近树林。
张老婆子的相貌像极了死鬼,这点更确定了我的观点:她就是从阴间来到阳间索命的。她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脸很长,鼻子尖向上翘起,稀疏的牙齿又黄又尖,似乎时刻准备着咬穿人的肉;两只手干枯,泛着黄色的指甲尖尖的;头发稀疏花白,在脑后用一支脱了颜色的发簪绾着,那个发簪年代久远,一看就是从死人的棺材里拿出来的。最可怕的还是那双眼神,她从不正眼看人,永远斜视着,就那么一瞬间好像已经夺走了人的灵魂,跟随了她而去。张老婆子就是我们生活中活生生的死鬼,我和小伙伴们都这么认为,因此,每当我一个人偶尔遇见她时会赶紧躲起来,生怕成为她索命的目标。
张老婆子一个人住在村子的西头,那里远离着人家,紧挨着的只有几座废弃了的院落。她家的院子很大,屋子极陈旧,据进去过的人说,她的屋子一直发着“咯吱咯吱”的声响,时刻都会倒塌下来。院子周围有几棵巨大的树,其中的一棵核桃树已经死去,一直伸着光秃的枝桠,就像一个老树精。门前杂草从生,唯有一条她踩出来的小路。我一直想着,院子里肯定有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陪伴着她生活,一群鬼,或者什么幽灵。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每晚和那个它们热烈地聊着天。
张老婆子的家我从未进去过,大人也很少去,因为她喜欢独来独往。去她家最多的是赤脚医生李大叔,张老婆子偶尔生病了,李大叔就去瞧。我一直想找机会跟着李大叔去她家里看看,有一次刚好碰到从她家走出来的李大叔,我好奇的问张老婆子的家是什么样子,李大叔缩着脖子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看见好多双绿色的眼睛在巴眨着!”他说着用手捂住了眼睛,“白天屋子也是黑的吗?也能看见那些眼睛吗?”我更好奇了,凑近他去问,“能,也能!”他坚定的说,这时我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了,甚至有些小小的自豪,我终究是想对了。我再要问时,发现李大叔的手指间留着缝隙,眼睛偷偷地窥视着我。“你怎么敢去的?不怕她把你索了去?”“我是医生,不怕鬼的!”李大叔放下手,笑着走了。我真的很羡慕李大叔,他能走进张老婆子的家去。于是,我便产生长大做医生想法,这个想法是很强烈的。
早就听说张老婆子家正屋里放着一口上了色的棺材,本来有很多个的,现在只剩下一口了,多么可怕的东西啊!我突然想到她每天微笑着擦拭着它,看着它入睡,甚至就睡在它的里面,那样子简直太可怕了。村里的人早就通上电了,用上了明亮的照明灯,但张老婆子却拒绝通电,依旧使用煤油灯。每到晚上,全村只有她的家发出幽幽的一点亮光。
小伙伴虎蛋是我们里面胆子最大的,他说自己亲眼看过张老婆子晚上时的样子。那天他为了躲避妈妈的打,一个人去了村西头的废院里,在黑色的夜幕里,他看见有一点豆大的火光慢慢移动着,仔细看时,原来是张老婆子端着一盏煤油灯在院里走动,她披散着头发,眼睛里发着蓝色的幽光,她看见了虎蛋,咧开嘴笑着朝他走了过来,露出了尖而黄的牙齿。虎蛋说他当时吓坏了,想跑腿却不听使唤,最后是怎么跑出去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说那团火就是鬼火,而张老婆就是真正的鬼,从此他再也不会去废院了,不管母亲怎么惩罚他。虎蛋的经历让我再一次确信了张老婆子就是生活在人间的鬼。
我曾经见过张老婆子穿过一双鞋面已经磨损了的绣花鞋,黑色的,样子像极了农历十月初一时晚上大人们给已故的亲人烧的纸鞋,于是我想那双鞋定是装在棺材里的,一前一后歪斜着身子,时刻准备走出棺材找下一个目标。
这种恐惧感一直弥漫在我的心里不肯散去,直到张老婆子死去的时候。那是我七岁的一个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大家都不愿意出门,正当我们都缩在自家炕头时,村长挨家挨户的给大家传递着一个消息:张老婆子死了,死在了她家的土炕上。我当时的第一感觉是鬼终于离我们而去了。张老婆子没有子女,也没有其他亲人,全村人为她出资买了棺材,修了坟墓,在村长的带领下大家给她举办了一场很像样的丧礼。从此,村西头真正成了废院,再也没有人去那了。
后来妈妈给我讲了有关张老婆子的故事:张老婆子的丈夫姓刘,是当时村里村外有名的木匠,在一次做木工活时使用电锯不小心触电身亡了,那时张老婆子才三十出头,带着一个四岁多的儿子,刘家在村里是独户,她们母子相依为命生活了两年,然而祸不单行,在孩子六岁多的时候又被一场山洪卷走了,连尸体都没留下。从此张老婆子就疯疯癫癫的,在村里人的周济下过了几年,病渐渐好些了,最后变成了我们看到的样子,在我的印象里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可母亲告诉我她才五十出头。“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呀!”妈妈叹息着说道。
原来张老婆子是一个可怜的“鬼”,她是被不幸的现实生活变成鬼的。我对她充满了同情,有一次背着母亲偷偷给她的墓前送了一双鞋子,那是父亲给我买的新鞋,我不想让她在阴间再穿烂鞋子受人奚落。


2


除了张老婆子对死的描述,我还看见过真正的死亡。
腊月农闲时节,村里几乎每户人都要做一件事——杀猪宰鸡。家口众多的人家杀一口猪,家口小的宰几只鸡。女人们常觉的母鸡能生蛋,通常叫自家的男人宰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大公鸡,于是,雄鸡常做了刀下鬼。我们孩子也乐意公鸡被杀,因为可以从拔下的鸡毛中拣来最漂亮的做毽子。
村子里有位大娘杀鸡很特别,她不允许儿子们杀,据说杀生太多会在阴间欠债太多,她宁愿自己承担这些罪责。杀鸡时别人用小刀,她用切菜的大刀,把鸡脖子摁在门槛上顺势砍下去,鸡便一命呜呼了,有时候死不了,还要站起来摇晃着走几步,寻自己的头!
大家最关注的还是杀猪,因为那是一家财富的象征,意味着可以在接下来一年的里在肉的浓香中度过,其他人只有羡慕的份儿。杀猪并不像杀鸡那样简单,邻村里有位姓朱的屠夫,很受大家的欢迎,因为他不但会杀猪,还杀的很艺术。朱屠夫常笑着说他在杀自己的本家,因此每次杀猪前总要在猪圈前上根香念叨念叨。
每到杀猪时,村里的男人和小孩们几乎都会来围观,男人们是主动来帮忙的,小孩子们完全是看热闹,顺便捞碗肉吃。场景通常是这样的:猪圈一般在院外,有一块较大的空地,空地并没闲着,晒着牛马和驴子的粪便,它们平常多是准备在地里的好肥料,冬天时成了烧炕的燃料。散开的呈圆形的粪上留着翻搅过的划痕,一波波的半圆形荡漾开去,还散发着一种奇诡的味道。地上还有闲散游荡的鸡们拉下的一坨坨新鲜的粪便,此刻很快被人们踩在了脚底,人多时连痕迹也没有了,可大家顾不了它的存在,七手八脚的把猪抬了出来,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竭斯底里地叫着。
朱屠夫穿了一件长袍,那是一件油黑发亮的失了布道的袍子,手持一柄尖刀向猪挺近了,大人赶着孩子离开,这一瞬间孩子是不能目睹的。孩子们很快被男人们围起的墙挡住了视线,只能看见接血的盆子送进去了,汤猪的开水送进去了。猪的恐叫声一直未间断过,猛然间尖锐了许多,穿过了所有人的心肺,肯定是屠夫的尖刀刺进了猪的脖子,接下来猪的惨叫变成了“哼哼”声,声音逐渐弱下去了,慢慢消失了。猪很快的由一头刚进食的活物变成了人吃的死尸。
一大盆鲜红的血被男主人愉快地端了出来,还冒着热气,映着他通红的脸。我害怕的捂住了眼睛,想起了外婆曾讲过的一个故事:人的灵魂是轮回转生的,这世做人,下生可能是一头猪或一匹马。有这样的一个灵魂的告白,在他做猪的那一世里,与肮脏和懒惰共处了只有半年的时间,就要被杀了,他的灵魂早已飞走了,坐在主人家的屋顶上,看着自己的身躯被杀死,但不觉得痛,因为已喝过孟婆汤了。此刻,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灵魂,看着自己的肉躯被杀死,流血,剥皮,我感到了心痛和无助。
厨房里早热火朝天了,本家的几位女人们忙着准备炒第一锅新鲜的肉,很快,猪脖子送进来了,这是今天一定要吃掉的,它是生来款待屠夫的。女人们切起肉来了,炒了起来,猪肉的香味立刻弥漫着整个院里院外,连搭在屋檐下的孩子的尿布上都是,人们更加欢快了。
猪已经变成了一大坨白白净净的有模有样的肉,被男人们抬了进来,搁在厨房的案板上,案板马上被遮没了。女人们的猪脖子也炒熟了,男人们的手上还沾着未洗的猪毛和猪血,他们禁不住肉香的诱惑,接过女人递过来的碗筷大口嚼了起来,顺手抓来一个雪白的馒头咬起来。屋外的孩子也涌了进来,端起盛好的肉吃了起来。人太多了,碗筷也来不及洗,很快被第二个,第三个接了过去。
大家吃的嘴角流油,两鬓冒汗,完全不觉得了寒冬的冷,他们用袖子擦去嘴角的油和头上的汗,一碗又一碗地一直吃下去。


3


村里有块废弃了的小农场,后来成了村里传播信息的站台,修路的消息就是从这里传开的。
刚开始人们听到这个消息似信非信的,狭窄的土路下过雨后格外泥泞,人们走了一代又一代,大家非常渴望走在水泥路上。以前偶尔也有过这样的消息,但很快被一阵山风吹走了,到后来大家就不愿再相信这种信息了。直到后来政府的工作人员来到村子,把政策搬到村子里来,村民们才相信是真的了。
修路的监管任务被村长双锁接了下来,他先是挨家挨户去讲政策,最后动员村民自己也出人出力修这条路,这样可以加快修路的进程。男人们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积极响应着号召,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女人们也鼎力支持,因为她们觉得以后出门不用发愁,坐上汽车一溜烟就能直接去县城买她们需要的东西。
公路从村外修进来时,正值春回大地的初春时节,泥土一片酥软。大家在二锁的带领下,每天准时上工收工。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又在工地上开起了灶,架起了几口大锅,都是村里的妇女主动帮灶。那两口大锅基本没有停歇过,女人们一直翻动着巨大的铁铲为男人们做着美食,她们的脸被火映得通红,她们的心火热的超过了灶膛里的温度。每当大伙累时,二锁就让灶前的女人们唱歌,后来又发展成了男女对歌,大家的干劲旺到了极点。这种精神打动了三位技术员和其他修路的工人,他们觉得这种快乐是难以言状的。
顺利的工程进行了一半后,麻烦出现了。这是一处陡峭的山路,用料无法运上去,不知这时谁出了一个主意:用牲蓄驮上去。于是二锁张罗着征用村里的骡马,一支运输队很快组建起来了。选了十几个力气大的男人赶着骡马,驮着沙子上山。
起初一切都很好,几天后一群骡马跟人做起对来,它们像得了病一样蔫了下来,几鞭子下去都不动。技术员说它们的负荷太重了,一匹不到二百斤的骡马被硬搭上三百斤的沙石,怎能受得了了?它们跟人是一样的,也会感到累,要不就分成两拨,换着干活。这个建议被采纳了,骡马被分成两拨后,一拨驮两天,另一拨休息。但为了加快进程,它们的负荷并没有减下来,加快的只是人们手中皮鞭的节奏。
小叔家有匹红色的四岁骡子,这次也应征入伍了,历经了半个月的超负荷劳动后,它倒了下来。小叔把它赶回来休息一小段的时间。大人们都忙,照料它的事小叔就托付给了我。我爽快的答应了,我怕牛,怕马,甚至怕下崽的猪,可跟它的感情却很好,并给它起了名字——小红。小红是模样可爱,性情温顺的母骡子。
那天,我特意从小叔家的仓房里装了半篮子雪白的蚕豆,这本是备用的种子。来到圈里,我看见小红疲倦地侧身卧着,听到响声,它转过头望着我,我来到它的身边,抚摸着它的鬓毛,它无力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悲哀,我的心感到了痛,不禁掉下两行热泪。小红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无奈的望着我手中的篮子,我放在它的嘴边,它安静地吃了起来,吃得很仔细,嚼的很慢,仿佛这是在赴一场隆重的盛宴,并不时地抬头看着我,眼中露出了温暖的深情。我突然意识到同为动物的我们,我竟然比它高贵了许多,人不愿意干的活可以逼着它去做,它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人的无理要求。
五天后,小红又返回了工地,虽然小叔知道它要完全恢复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可在他的心里更重要的是公路。小红去的第三天,我特意去看它。只见它被两个强壮的男人挟制着,而小叔坐在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悠闲地抽着烟。小红先是被吆喝着站住,接着两个男人合力抬起一袋石子,用力甩在它的背上,小红立刻倒退了几步,它的全身打着颤,无力的嘶鸣了几声,它迈步有些晚了,臀部立刻招来皮鞭的抽打,它只好无奈地向前走着,后面的吆喝声不断,我又从它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悲哀。
一趟下来后,小红的全身像被水洗了一样,湿淋淋的。它再也负荷不了重物了,可那两个男人根本不顾及这个,它再次被搭上去了一大袋滴着水的泥沙,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背过身去,看见了将要西沉的太阳,如同一枚铜钱般大小的光晕,散发着微弱的桔红色的光,马上就要消失了。于是整个世界就要塌陷了,掉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我被人们的一阵惊叫声唤醒了,回身看见了正在流淌的血液,汩汩的流着,被干涸的黄土地吸了进去,又吐了出来,浸红了一大片土地。小红无声的躺在地上:它从一个并不高的悬崖上摔了下来,落在了一堆大石头上,头向天仰着,眼睛圆睁着,两条前腿扭曲了,血从脖颈处不断流了出来。
“自杀了,自杀了,畜生也知道自杀!”人群中有人高喊道,小叔拨开人群跑了进去,摸了摸小红的鼻子,摊开两手对人群说:“牺牲了,为修路捐躯了!”他的幽默此刻没有换来笑声,大家都叹息着。
“也许它真是不堪重负,选择了自杀。”一名技术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不对,明明是失足了!”赶它的人说。
不管是什么原因,小红真的死去了,它再也不用驮起沉重的砂石。我再次看它倒下的姿势,那睁圆的眼睛,似乎与眼前的天和身下的地做着抗争,与无情的人类做着抗争,但这种抗争很快被淹没在了人群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我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身体轻轻飘了起来,脱离了地面上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就是小红脱了躯体的灵魂,此刻已经来到了半空中,俯视着那些长着两条腿的人类:
只见人群散开了,大家讨论着怎么处置我的躯体,有人说埋掉,但有人立刻建议好好发挥牲畜的价值 ——死后自然是剥皮吃肉,因为是匹年轻的骡子,我的肉自然是嫩的,埋掉显然可惜了,关键是能给辛苦的人类改善生活。二锁还说要给小叔一定的补偿,小叔表示没有意见。于是,我的躯体马上被一群男人涌上来分尸了,灶上的女人唱着欢乐的歌儿烧起了热水。
那一刻我没有了眼泪,又想起了外婆说的那个故事,我就是那个存在的灵魂,没有喝迷人的孟婆汤,没有忘记这世的痛苦,感觉到疼痛。眼前的这一切,我默默发下誓愿:下辈子不再选择和人类为伴。
我渐渐越飞越高,远离人间的冷酷而去,我感觉自己的模样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罗菡】女,宁夏隆德人,文学爱好者,喜欢散文和小说创作,现任教于隆德县第一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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