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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抚尘封:小萝卜灯

 赤脚闲侠 2020-08-28
                           小萝卜灯
             鲁人

        仿佛只打了一个盹,惊醒时,已长出了森森的胡须。往事却异常清晰,凸凹在目。
        祖父仍坐在幽亮暗红的老式圈椅上,面容还是那般清癯和蔼;祖母仍盘坐在炕上,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放在腿上,让我想到她一生的辛苦操劳。
        那时我很小,只是后来听祖母讲,我得了肝炎,被祖父母接到乡下。我便乖乖地坐在土炕上,接过祖母递给我的蒸蔓菁,吃完一个又乖乖地伸手要,慢慢地肝炎竟奇迹般地好了。祖母说哪是什么肝炎呀!是赶上度荒年饿的。不过乡下粮也不多,好在还有蔓菁。不管怎样,祖父母就是用这种扁圆形的块根植物一点点将我喂是饱满起来,而我又在他们的慈爱中获得了童年的快乐。
        那时,故乡有种习俗,每逢春节家家必做小萝卜灯,在三十晚上放置于庭院的各个角落。于是,三十晚饭后,祖母还在堂屋继续忙着准备年饭时,我便与祖父盘坐在暖融融的土炕上,将洗净切好的胡萝卜段、青萝卜段摆在油灯下。当时故乡尚无电灯。昏黄的灯光将祖父和我两个身影扩大,投在墙上又折向屋顶。我们先用小刀将萝卜外面刻上些花纹。那时,我总是一边挖出萝卜心儿,一边将挖出的萝卜心放进嘴里,赶上清脆甘甜的则干脆整段萝卜塞进嘴里。祖父见了做吓唬状,嘴角却挂着慈爱的微笑。萝卜都旋好了,便在每个小萝卜灯中插上段灯芯草,这种草是深秋时节,到荒野里拔来的,插完草再倒上溶化的蜡油,小萝卜灯便做好了。一个个摆在小木盘中,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小萝卜灯做好了,我便缠着祖父央求他立刻带我去院里摆放,祖母也在一边为我帮腔。祖父无奈,只好领我出了暖融融的屋子。我紧随在祖父身后,托着一盘点燃的小萝卜灯。心状的火苗在盘中亮成一片,一跃一跃,仿佛是一群喜气洋洋的小精灵在微风中舞蹈。萝卜段被映得晶莹透亮,若翡翠玛瑙一般。朦胧的灯光在祖父藏青色新棉袄的后背上溶成一片片淡淡的桔黄色,夜色中,祖父显得很高大很亲切,托着小萝卜灯跟在他身后,仿佛会走进仙境。
        我曾问过祖父母,为什么三十晚上要摆那么多小萝卜灯?祖父母的解释已经记不清了,许是驱鬼避邪,消灾解难;许是迎接各路神仙的降临;许是二者兼顾。其实,他们做小萝卜灯,摆小萝卜灯,也是为了让我快乐。
        往事已逝去二十余年,祖父母也已相伴走完他们的一生。光阴荏苒,往事却非如烟。它是种子,落在心里,便发芽生长,便为我摇曳成一片不枯的绿荫。而那小萝卜灯也仿佛是一支童谣,在我内心深处唱着,表明着一种延续。(原载《天津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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