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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芬芳 一一忆钟达仁老师(原创散文,献给教师节)

 探秘桂北 2020-08-29

渭水清池荷花原创

钟达仁老师的门前,有一棵和铁桶一样粗的槐花树。每年和所有的槐花树一样发芽开花结荚。它的枝叶并不太繁茂,树长得几乎不美观。但它在我念中学到高中的四年中留下些印象,见证着钟达仁那些年的风雨沧桑,酸甜苦辣的教师生涯。陪伴着钟达仁老师度过磨难欢乐的岁月春秋。

四年的中学生活,我与钟老师的师生关系中,有些故事值得回味。无独有偶。这棵槐树几乎就是钟达仁的身影与形象。我从初一进校起,与钟老师的 ̄些事儿一幕幕刻在脑际。六九年文革风云基本进入晚期,学校还在小规模搞批斗,

大游行已经结束。班里有一次组织批斗会,上级校革委会指示,给鐘达仁,张述祖,马宗礼几位右派分子给点武斗。暗示批斗会可专几下政,但不得用皮带硬物打,只能用手打。

一时间标语,口号,大字报贴满校园墙和舞台两旁的宣传栏上。一片乱纷纷的样子,政治空气中充满呛人的浓烟。轮流批斗会以每排开始了。那时一个班编名军事化的叫排,初中一年级有十四个排,我编在十一排。教室门口朝南开着,每天往外看见的是老君山。窗外一道长长的又高又厚的城墙,墙下长着高高的一棵连一棵的槐树榆树林。树林孑掩映着整个校园,树下有一排排的教室,一条条石子铺的小路,到春天绿叶葱葱,夏天槐花芬芳,秋冬天落叶和槐荚满地。树林的绿荫下掩映着一个小城门,拱圆型小城门死死地堵着。下边一条小溪流常年流着清水,下雨时稍大些。是从老君山流下来的红峪河里的小溪。清清的略带红色流到学校的一个大池子里。那池子里常年满满淀着清水,学校用水吃水冼衣浇花园菜地都用池子里的水。四年的生活当中,记得一直用着池水,水还是甜甜的。

批斗会开始了,发言批判,十分热烈。这次我也发言了,拿了发言稿上台批判,语言千篇一律,就那么几个干巴的口号。念完稿子,下台用拳头打了三下。只打钟达仁,这是暗里安排的。(不过,我狠狠下拳,到衣服上时却放开手拍了三下,并未用劲。我想并末打疼。心里想与我无仇无怨打疼不好。)我看见钟老师没反应,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眼睛斜看了我一下,没有仇恨的意思,似乎知道了什么。

后面上来几个山里有劲的同学打得有点重了,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未吱声。斗争会结束,放学回家吃饭时,把这事儿说给我母亲听,母亲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比钟老师的那一眼凶多了。并训道,"看把你能的,本事比老师大啊,以后再不要发这样的言。″我记下了,从此只要开批斗会,躲远或尽量不参加,也不发言保持沉默。后来升级到高中,钟达仁是物理老师,邓伯言是语文老师。邓伯言只上了半学期课就调走了。语文课上讲毛主席诗词,古文讲得真好。

后来在甘肃报上常看到写的律诗,五言。钟达仁老师带物理课讲得真好。据大一些的同学说,有早一些的高中一个班,在文革前考大学,全班只一个是大专生,其余全考上本科,有多几个进兰大。那时的兰大是中国第三位,只次于清华北大。考试升学率总成绩达全省第一。鐘达仁老师代的物理课青一色满分,考试前鐘老师先预测讲了多道题,结果数多道都是考答题。

听说钟老师家里是资本家,有汽车,成分很高。其实钟老师是广州人,过不惯西北生活,尤其咱们武山生活。讲课广东话口音重,普通话又说不标准,长期想调回去。那时是不可能的。不像现在找关糸走后门,几乎无望。长期处于郁闷之中。又与其他老师不交往。这就和门前那棵槐树长了棘一样,虽不伤人但也不受人喜欢。虽长满绿叶开花总是格格不入。更不像袁老师门前合欢花,讨人喜欢。

说得也奇怪了,合欢树下住的袁老师两口子,就像合欢花一样,早开夜合,欢乐无限浪漫。难道是上苍安排吗?袁老师教音乐,一曲老房东查铺唱得比原唱都入情动人。就像合欢花在夏天千万只蝴蝶翩翩飞舞,欢呼。每次走过,我都要多看几眼的。鐘达仁老师在初二年级到高中毕业一直给我们代物理课。

在冬天的一个学期,我感冒一直咳嗽。感冒好了但小时候由于家中贫困,留下的气管炎咳嗽没治好,又引起长期咳嗽。一次在物理课上咳得不行,吵得不能上课。班上同学们一齐看我,埋怨我吵。这堂课下后,钟老师又返回教室,叫我中午单独来他宿舍。我以为吵了同学要批评我,实在不想去。一想还是去了。一到门前立在那棵槐树下,冬天的树杆光光的枝梢,除了刺还是刺,在西风中摇动着。我站了几分钟才大胆推门进去。

鐘老师站在桌子旁正捣弄一台收音机。桌子上堆了许多零部件。头也没抬地说,"等你半天了"。示意让我坐下。我坐了下来,扫了几眼屋子,有点奇怪。一张单人床,被单也并不太新,更不华丽。墙上挂着常穿的旧棉祆,不大的书架上几本课本,几本电子收音机之类的翻着卷页的书。

并没有什么富有的东西。我心想这那像资本家的人样子,比农村人强不了多少。钟老师拉了一把旧椅子叫我坐,我坐了过来。我看他眼色时,默默地,并没有要批评的意思。他拿着几根医用銀针放桌子上叫我抬头。他说,"我上课听你咳嗽的厉害,我给你试着扎一下,你每天这个时候来。也许会治好咳嗽的。"我才恍然明白叫我是做这个,不是批评我。心情一下放了下来。他很麻利的在我咽喉胧骨下扎下针,用线夹着针,另一头接着收音机,开始嗡嗡的小声响起来。

一会咽喉处发痒的但舒服着。大约半小时多功夫,他取下针,擦了擦酒精棉花。收拾起了收音机一样的小机器。原来这是一台自做的电子扎针机,是一个小收音机改装的。他说今天就这会儿,明天按时来。因下午上课时间快到了,我也回到教室上课去了。

第二天中午饭后,我推门进钟老师屋里,坐到已放好的椅子上,开始扎针了。我与钟老师说起斗他的事,并未有真专政的意思。他说他明白,还说那是政冶运动,他习惯了。我觉得心里宽舒多了,钟老师可能是记那点未打疼的好吧,才给我扎针的吧。我说,凭你这点技术在农村治病看病,没人会斗你专你的政的。他摇一摇头微微一笑,没说话。

我每天按时不误的去扎针,大约两个星期多。果然不咳嗽了。这冬天一直没有咳嗽过,支气管炎被治好了。直到以后再也没犯过毛病。后来我想感恩他,给钟老师点白菜什么的,钟老师说他不做饭不用。直到高中上课我都非常喜欢听他的课。

上了高中一年级时,学校宣布文革结束,不再搞批斗会了。钟老师依旧给我们高中代物理课。他的课讲得很认真,批作业也认真。虽然普通话说得不流利,大家同学也能听懂。我看他精神了许多,衣服也比以前干净多了。学校也重视了教育。钟老师要求学生好好学习,准备毕业考大学,讲课的热情也高了起来。这学期钟老师被同学民主评为先进教师,在全校师生表彰会上还发了言,这会弯腰躬身作了谢礼,与以前的被斗弯腰大不一样,带着高兴神采。其他几位老师有的调到其它中学了。学校一派抓学习的高涨气氛。钟老师门前的那棵槐树也出奇的绿荫,这一学期的春天,槐花挂满树枝,格外繁荣芬芳,香飘满院。

不过这一学期中途学校出了点事情。我们一班姓张的一位同学和钟老师关系好,常去钟老师宿舍。有人告发说钟老师关门让这位学生抽烟。当时学校规定不许学生抽烟,钟老师有纵容学生抽烟的事。我又为钟老师捏着一把汗,吃不消,可还得兜着走。学校暂停了钟老师上课,等待处理。姓张的学生在班上作了检讨自我批评。说钟老师没纵容,全是他自己错。错误是自己故意犯的。还好全担了错误,任处理。不过同时学校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校的事。老毛老师的小儿子报告学校在教师厕所发现反革命反动口号。这下封住厕所,县公安局派人来住下调查破案。我们都交了字迹稿要对笔迹。闹得学校师生非常紧张。我心里说,这事儿千万不要沾上钟老师或其他常挨斗的老师,这可坐大牢的。两天后听说破案了。是老毛老师小儿子为表现自已,自写自报的。老毛老师给校领导哭了一场。听说在新疆当兵的大儿子也回校看了老毛老师。大儿子据说是师级干部。这件事就没作任何处分,因那小儿子才十一岁上小学,承认的也老实。平时的表现并未有反动行为。小儿子还是班长,小学少先队队长,一直表现很好。老毛老师也是一位老教师先进教师。这件事学校未处理任何人,过了几天就不再提了。钟老师也依旧上课了。抽烟的事也没作大处理。学校恢复了平静,大家终于放下一口气。

七三年的夏天,我们一级同学毕业了,城市学生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农村学生回乡务农。从此就再没见过钟老师,听说调去了其他学校当教务主任了,还找了个自已的学生结了婚,成了家。同学们觉得不可思议。九几年后终于调回广州去了。

不过钟老师肯定笑容满面,不再低头默默的。就像门前的那棵槐树一样,走过风雨严寒,花繁枝茂,芬芳四溢,桃李满天下。

作者简介,王元德,笔名,渭水清池荷花。喜欢诗歌散文,尤喜乡土文学与创作,作品多有刊出。甘肃省武山县人。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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