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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平线 左一为本文作者地平线 生活是那么奇妙，有些事情你想都没想过会发生，然而却确确实实的发生了；想都没想过会去做，却也实实在在的做了。 一 、 引子 2020年疫情以来，按照我的习惯，手机一般关在静音状态，空闲时间或晚上翻出来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回复的，就处理一下。3月的一个晚上，翻开手机，一条微信跳进了我的眼帘： “晨姐，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但我真的很想哭。”“晨姐，我真的正在哭。”又一条微信发了过来。 给我发微信的人，是去年给我装修房子做泥水的工人，姓凌，安徽人。几个月没联系了，发生什么大事情了，我马上打微信电话： “怎么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结婚20多年，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干活，任劳任怨，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带着哭腔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小摊上喝酒，我的老婆跟别人跑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 二、夫妻双双把家还 第一次见到凌工，是在去年的5月份。我的房子已经住了20年了，很多东西已经坏掉，水管电线经过岁月的洗礼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因此，我全部打掉重新装修，以改变生活环境。 装修的第一道工序，就是泥水工进场，做打掉墙面的批烫。开工的那天早上，我在工地见到来开工的一男一女，男的就是凌工，40出头的年龄，穿着白色的T恤和咔叽布的七分裤，个子不高，偏瘦，眼睛很有神，有一种军人气质。女的是她的妻子，身段匀称，穿着蓝色碎花的连衣裙，手指甲和脚指甲都涂上了红色的指甲油，饱满的圆脸笑起来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好一对神采奕奕的中年夫妻。要不是他们来现场做泥水，这一对走在街上，我还真看不出他们的职业。 由于这些年建房子的速度太快，河沙资源已显匮乏，国家对河沙的使用做了限制，市区的沙场已经没有河沙卖了，为了房子装修质量可以过关，我舍近求远让包工头进了河沙做墙面批烫。开始干活了，女的将水泥沙子倒进洗手间的沉箱，穿着雨鞋在上面踩，把沙子和水泥混合在一起，供丈夫把水泥砂浆批在墙上。开工没多久，凌工突然大叫起来“搞不了，搞不了，这沙子太粗，根本批不上去，这哪是河沙，这明明就是山沙！”说着他就把工具撂在一边，躺在沙堆上面，活自然停了下来。 工程监理（包工头）过来了，听了他的话，看看沙子，确实太粗，含泥量很高，没有吭气，打电话让自己的老婆去五金店买了一块金属的网，用木头做了个筛子，自己和老婆上阵，把沙子筛细后供凌工使用，包工头汗流浃背的整整筛了一天。说到这里，你就知道，这个泥水工有多牛，包工头都得听他的，他说不做，包工头比他还紧张。据说这个泥水工的技术在公司里是数一数二的，每年都是公司的优秀员工。 开工的前几天，凌工都会两口子一起过来干活，中午的那顿饭，妻子把从家里带来的菜和米，用电饭锅做好，两口子一起吃。夫妻双双来去，其中的情景会让你想起夫妻双双把家还这首歌的韵律。 干活的时候，凌工很认真，对做工要求严格，不会因赶工偷工减料，每天干的汗流浃背。妻子则很随意，防水环节是泥水环节重要的部分，做不好将来就很容易漏水，并且难于修复。刷防水材料的工序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但要把地面的沙砾灰尘清扫干净，以免沙砾和灰尘留下的空隙成为漏水的后患。做厨房地面防水的那天，我就中午吃了个饭，回来凌工的妻子已经把厨房地板的防水做完了，我看看地面，可以捡起一颗一颗黄豆大的沾着防水材料的沙砾，让人哭笑不得的恼怒。我想，我请的装修公司可是大公司呀，付的工钱是最贵的。 凌工的妻子在工地一直很悠然自在，丈夫喊一声，帮一下忙，其余的时间则拿着手机看电视剧，或者听着歌曲，跟着哼哼。看得出来，凌工并不在意妻子干多少活，只在意她是否陪着他。要的是那一份陪伴的心情和韵味。 三、失败的父亲和丈夫 工程随着时间的推移进行着。这天，凌工一个人过来干活，妻子没有来，我好奇地问：“怎么夫人不过来？”他满脸都是怒气。我想安慰一下他，便跟他扯东扯西的聊天，说多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和丈夫！” “怎么这么说呢？”我很诧异。 原来，凌工的大女儿16岁时就和男友在一起，怀孕生子了，由于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无法完善法律程序，结婚后就在家带孩子，没有出去工作。男方年龄相当，没有工作，生活靠婆家支撑，婆家也不是有稳定生活来源的家庭，因此家庭关系很紧张，过的并不愉快。在这个过程中，凌工一直不同意女儿这样做，怎么反对，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没有让女儿回心转意，只好接受这个结果。二女儿也不省心，在深圳打工惹了麻烦回老家去了，父母责备后，就把微信拉黑，不和父母联系了。我看过他两个女儿的照片，真别说，两个女儿长得都跟天仙似的，都吸取他们两口子的优点，说有点像赵丽颖也不为过。 妻子来到广州后，灯红酒绿的大都市，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生活，因此，喜欢和朋友一起喝酒唱歌，经常玩得很晚不归家，因此两口子也有了不可避免的争吵和分歧，在这些事情上也由不得凌工说。 凌工觉得为这个家，他像牛一样干活，但家里谁都不能充分理解他，给予他充分的尊重和支持。女儿和妻子的作为，让这个汉子觉得自己很失败。沉重的失败感把这个追求技术完美，干活任劳任怨，性格刚烈的的汉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宽慰他说，哪一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虽然有的事情让你很不愉快，但我觉得你们家人都很健康，女儿也很漂亮，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太过生气，自己的健康很重要，有健康才能守护你的这份职业，赚取这份收入。他有点无奈地点头。 四、沉默的儿子 通常，装修的泥水部分最好有一个大工一个小工配合着干，有些环节一个人施工不畅，效率也上不去，比如说，水泥沙要和好，才能铺砖，有人和沙有人铺砖配合着干就很快很好。施工期间，凌工带了一个男孩过来。 “是你带的徒弟？” “这是我的儿子。”他笑着说。 “你还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你好幸福！” 他少有的憨憨的笑了。 “今天是过来干活的，他在广州读书，放假了，过来帮帮忙。” 孩子长得很像妈妈，非常腼腆，见人不打招呼。不管你问他什么，只要可以用“是”和“不是”来回答的，他都是用点头和摇头来表示，偶尔用语言回答的时候，会听到他那处于变声期的稚嫩的低音，我感觉这孩子好像不太自信。 自从认识了凌工的儿子，凌工就跟我说了儿子的情况，读书不刻苦，贪玩，父母的话也不大听，经常顶撞，也无法和他沟通，让他很担心。 再次见到他儿子的时候，我和他做了一次长谈，学校的情况、学习的情况、同学的关系、学习的困难、老师的情况、各个科目的兴趣都一一做了了解，同时也把一些学习的方法、做人的道理跟他讲了一遍。孩子总是腼腆的低头听着，一如既往地点头或者摇头。随后，我加了孩子的微信。 也不知道是因为凌工妻子那天心情好，还是因为儿子的话让她好奇，过了一天，凌工又和妻子双双来开工了，让我感到很意外的是，他妻子说，儿子回去后非常高兴，拉着她告诉她，工地的阿姨给他上了非常好的一课，他要好好学习。 我还真没有想到，这孩子不吭不哈的，有的话还能听得进去。接着，凌工的儿子回乡下去了，我会在微信里和他联系，孩子好像不是很有礼貌，经常不回微信，说到他喜欢的事情上，他会给我发来一些视频或表情包。 自从凌工的儿子和我沟通后，凌工的妻子就每天都来工地干活，那一幅夫妻双双把家还的画面又不断的重现。我这里的活接近尾声了，我和凌工说，我送你儿子两本书吧。 为了能够给孩子一点启发，我很认真的跑了几家新华书店，看了很多教育青少年的相关书籍。说实在的，适合的书籍并不多，有的只是讲大道理，说教的成分很重；有的洋洋洒洒理论一大套；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说教和理论也许都不适合，有的可能会令他反感，有的他根本无法理解。而文学作品如不能正确理解其中的内容，反而会起反作用。美国作家写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很著名，我一直没有看过，在书店浏览了一遍后，我感觉里面的语言很粗俗，让人读起来很不舒服。经过筛选，我选了两本书，一本是《朗读者》节目的青少年版，一本是《傅雷家书》。 我在书的首页写了两句话，在《傅雷家书》我写了“父母是永远的朋友”。在《朗读者》上写了“自强、自立、自省、自爱”八个字。也许这些话孩子不一定很懂，不一定理解，但有人跟他说过，总会有印象。拿给凌工的妻子那天，她很高兴，马上用手机拍了照片发给了儿子，孩子也很高兴，在微信里给我回话： “谢谢阿姨！” “你有空就读一读吧。” “好的。” 不久孩子开学了，有一天他给我发来了他获得优秀班干部的奖状和学校搞活动的视频。我给凌工看，他很高兴地说：“他还是和你有话说，我们都不知道。”而后，凌工到其他工地干活去了。我留了他的微信。 五、一意孤行的女儿 我的装修工程已进入尾声，因为拆装大门把地上的瓷砖打坏了，这时，我又见到了凌工，他来帮我把坏掉的那一片切下来，再换上好的一片。这时，凌工告诉我，他的小女儿未婚怀孕了，他的心在流泪。我说，那就让她结婚好了，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原来女儿才16岁，还不到结婚的年龄，也没有稳定的职业，大女儿已经是被伤害的现实版了，小女儿又发生这样的事。凌工非常伤感。 凌工感觉到女儿未来的变数很多，男方一个简单的理由就可以把女儿甩掉，吃亏的还是自己的女儿，他想让女儿把孩子打掉，然后切断和那个男孩的来往。 “这个男孩的情况你了解吗？” “不太清楚，也不清楚这个男孩对这件事的态度。” 这父亲可真不好当，问题处理起来挺棘手的，如果不要孩子，对女方身体是一个伤害，这种伤害将来有什么影响很难确定；要是把孩子生下来，关系又不确定，对女儿将来也是一个巨大的拖累。 对于这个男孩来说，无非是三种选择，一是确定关系，把孩子生下来，到了年龄办理相关的法律手续；二是确定关系，但不要孩子，到年龄办理相关手续；三是不要孩子，也不延续这段关系，但是男方要做出诚意的赔偿。我建议他，找这个男孩谈一谈。 凌工找这个男孩谈，对方含糊其辞，对孩子怎么处理还没有成熟的决定，要求要给他一点时间做考虑。还非常深切的说，他们俩是真的有感情，希望凌工不要插一手，以妨碍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发展。 装修以来我接触了各工种各地的工人，才发现现在的农村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伦理和道德几乎没有了界限。过去如果男女之间发生了越轨的事情是奇耻大辱了，而现在可以非常轻描淡写地坦然。一个广西来的灰工，帮我刷墙漆，聊起来说他老婆回家带孙子了，再聊，才知道孙子是他儿子没有结婚生下来的，还很高兴的说，在我们那里很多都是这样的，没结婚有了孩子就送回乡下给老人带，然后继续在外打工。 后来，凌工告诉我，女儿管不了了，她女儿已经把租的房子退掉，搬到男方的家去住了。我安慰凌工，既然这样，就尊重她自己的决定吧，你已经尽了父亲的责任了。 六、义无反顾的出走 春节期间，凌工给我发了个全家福的照片，喜气洋洋的一家子，外孙调皮的笑着很可爱。我点了个赞。凌工告诉我，他很喜欢这个外孙笑，又发了个外孙笑时的视屏给我，还真别说，那孩子可以咯咯咯的一连串响亮地笑，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让这个世界都清爽了许多。在中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一家子在一起过个热闹的春节，那就是天伦之乐。 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说“老婆跑了呢？” 事实上，凌工的妻子不是我知道的那么简单，在之前就有和别人出走的事情。大年初四，她又和另一个包工头来往，凌工把那小子揍了一顿，进了医院。而后，家人亲戚朋友都劝不住，妻子就和那个包工头一起出走了。而且，把微信拉黑，电话微信都联系不上了。凌工非常受伤，为了避免触景生情，他在家里的沙发上睡了两个月。而后回广州来复工。据说那个小子比他年轻，还读过大学，凌工觉得老婆之所以要跟他走，是因为自己在走下坡路，那人在走上坡路，他给不了她要的喝酒唱歌的轻松生活。 在房屋装修的工程里，泥水工的活是工钱比较高的，也是最累的活，铺地砖、墙砖要有足够的力气和耐心，一片瓷砖，轻的是几斤，重的是几十斤，要搬动、铺平，没有足够的力气和技术是干不了的。随着年纪的增长，现在４０多岁的凌工和２０几岁时比，他的工作效率和速度已经下降了3成。再往后，年纪继续增大，干这活赚到钱也就会越来越少，这就是他说的走下坡的意思。 其实，从单个工程来说，实打实的计算，泥水工赚到的钱不比包工头少，但包工头是靠工程提成加材料猫腻赚钱的，可以在一个时间段同时做不同的项目，揽到的工程只要返工的频率低，按时间段计算，就可以赚取比工人更多的钱。还有，让凌工感到自不如人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人读过大学有文化，后面的路比自己宽。 据来干活的工人说，在目前的农村，只要有点个人本钱的女性，随时会因为经济的原因跟别人跑。和凌工妻子在一起的包工头也结过婚，生了个女儿，老婆也跟别人跑了。我这里装修来过一个临时的灰工，小伙子很精神，干活比较认真细致，还曾经当过老师。也是结过两次婚，老婆都跟别人跑了，跑了的原因很简单，都是认为他太老实了，赚不来钱。小伙子只好自己带着儿子过。干活老实好像成了致命的弱点。 我跟凌工谈了我的观点，既然你告诉我这个事情，说明你信任我，我的看法是，要维持喝酒唱歌的轻松生活，需要很多条件的支撑，不是那么简单的，即便是包工头，一时可以，也未必长久，毕竟是靠劳动来支撑生活。你妻子可能只是一时的糊涂而已，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对方一点时间考虑清楚，可能结果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坏。你现在重要的是，把觉睡好，每天去上班，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为了增强他的自信，我还告诉他：不要被读过书的人吓倒，你很聪明，如果有机会，你也会把书读得很好。
七、卡拉OK厅里的谈判 平静的日子并不容易，洗掉大脑的记忆也非常困难。凌工隔两三天就会跟我通话，说他和家人无法和妻子取得联系；说他情绪无法平复；说他难于忘记过去的一切；说他忘掉一个人非常难；说他不来广州工作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他准备把手头上的活做完就回乡下去了；说他一个人承担不起一个月4000多元的房贷，想把房子卖掉，但是又不甘心；说那个男的对他的妻子并不是真心，如果跟了他，是能真正过上好日子他也会放手；说他的儿女因为这件事情情绪大受影响，儿子一天到晚不说话…… 凌工在我这干活时，觉得我对装修房子有独特的观点，还多次兴致勃勃的和我商量他买的房子的装修构想，随着妻子的出走，他美妙的期待也成了累赘。 凌工的每一次的诉说都充满了不舍和愤怒。 我很理解，凌工出生在安徽的一个山村，村子里没有几户人家，但村长家有四个儿子。在中国的农村，儿子就是力量的集结，力量有多大，横行的路就有多宽。凌工小时候备受这大户人家的欺负，命运的改变是从走出山村开始的。这个家给了他太多的改变，太多的温暖，太多的寄托，太多的期待。而陡然的倒塌让他不知所措，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被关在笼子里团团转。磨去这一切，也许需要足够的时间和勇气吧。 凌工每一次诉说完后，又有了些许的平静，然后再去迎接第二天的太阳。 ４月的一天晚上，他告诉我，他找到了妻子，并就婚姻的问题在卡拉OK厅里三个人进行了谈判。包工头的意思是，我无所谓，主要是看你老婆的意愿。妻子则很执迷，跟定了包工头，并表示家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在乎。末了说，要不就三个人这样过下去，要么就分手。这叫什么事，都说城市的观念很开放，还真很少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明码标价的。凌工被雷倒了，告诉我说，他真的想动手。凌工的脾气耿直而火爆，几十斤重的瓷砖天天举上举下，他要真正动起手来后果难于预料。我告诫他，绝对不能动手，无论如何都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否则的话，问题会更加复杂化，更难于处理，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当他说不会动手的时候，我感觉电话那边的他像吃了一根毛毛虫，硬生生的把它咽了下去。 八、起草离婚协议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是你在选择命运，有时是命运在选择你，而每一次的选择，或许都会面临着未知的压力、改变的痛苦和迷惘的惆怅。站在十字路口的凌工，最担心的是将来自己成为一个孤老头，他说乡下很多这样的人，孤苦伶仃，这日子怎么过。 凌工知道我是过来人，问了我几个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当初是怎么想的？” “我是一个很独立的人。” “你不觉得一个人很苦吗？” “当然，尤其是孩子小的时候，不仅要顾及自己的经济来源、工作、学习、进步；还要每天当家庭老师和保姆，很累，没办法，坚强都是逼出来的。” “那为什么不再找？” “以前忙，没有多想，现在这年月，要别人照顾，难，要自己去照顾别人，好像没有这个必要，罢了。” “但生活也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中国是一个以男性为主流的社会，应对各个方面，男性会比女性更主动更容易一些。” 不知是因为汉子的自尊心，还是因为不可能愈合的伤痕，或是因为时间已经磨去了那一份坚韧的依恋，过了些日子，凌工和我说：“你能不能帮我起草一份离婚协议，我对相关的问题不懂，不知怎么弄。” 帮这样的忙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在这类问题上我从来劝合不劝离。但面对这样境遇的一个汉子，同情心让我没有拒绝。 “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感觉她整个人变了，完全变质了，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先起草好吧，必要的时候可以用。” “这样的协议有法律效力吗？” “在民政部门办手续协议会留底，只要双方签了字，条款是有法律效力的。” 协议关键的问题有三个，一是老人和孩子的赡养；二是共有财产的分割；三是债务的承担。我问清楚了凌工的具体意思和具体的细节，帮他起草了一份协议，发送给他的时候告诉他，“自己认真看一看，表达的意思是否准确。” 九、 尘埃落定 疫情以来，按照我的习惯，手机一般关在静音状态，空闲时间或晚上翻出来看一看，有什么需要回复的，就处理一下。这天，我翻开手机，凌工发来一条短信， “你吃饭了吗？” “吃了。” “我现在正在回家的火车上，已经分手了，昨天晚上她过来我住的地方，我没有理她，看来她有些后悔，但这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吃呢？” “那你把租的房子退掉，回家工作可以节省一笔开支。” “我还是打算回来广州发展，儿子也还要在广州读书，房子没退。” 看来他已经想通相关的问题，从痛苦中走了出来。 前些天，我又收到凌工的一条短信“我婶婶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还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十、留下的思考 一场闹剧就这样画上了句号。留给我的思考有三： 思考一，谁是我们普世价值观的守护者？纵观整个事情的过程，凌工的一句话，让我很感慨，这就是“她整个人变质了”。是的，变了。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文化传统的国家，三从四德曾经是不可逾越的壁垒。而改革开放后，金钱在我们的生活中成为衡量尊严、地位、婚姻、生存的基本尺度，对了还是错了？也许没有对错，现实就是如此。以前我很少关注农村的嫁娶，从装修房子的工人那里得知，在乡下，要娶个像样的媳妇，不仅农村要盖有新房，镇上或县城还要有房、有车，彩礼都是１０万２０万的数字，否则，娶不到好的媳妇。说白了，就是没有钱免谈。好吓人！钱从哪里来，如果没有资本和资源的杠杆、没有权力和背景的保护，真的能够赚很多钱吗？如果赚钱的机会和竞争的环境不是公平的，如果注定老实人吃亏的话，谁能够有钱。社会主义按劳分配的原则，表面很光鲜，其实现实很骨感。当传统的价值观链条被撕裂后，我们要不要建立一个能够维系社会正常运转的普世价值观体系？让社会真正公平正义？要的话，靠什么动力去建立？ 思考二，谁是发展成本的承担者？在这个过程中，凌工有一个哀号似的说法让我印象很深，这就是“我一个人怎么承受的了一个月4000多元的房贷，我想把房子卖掉，但是又不甘心”。他说的是在家乡县城买的房子（毛坯），总价60多万，首付十多万，每月等额本息还贷4000多元，房子是准备给儿子将来娶媳妇用的。 这次装修我才发现，每一个来干活的工人都在镇上或县城按揭买了房子，贷款的年份15年到20年，他们每月的收入主要支出部分就是偿还贷款本息。把贷款期限做长，可以每月少还一点，将来自己没能力还，还可以让下一代继续还。高额的房价和贷款的偿还，是高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利剑，绑架了每一个工薪阶层的未来。房价高昂的最大受益者是谁，或许是土地财政。是千千万万个房奴用透支未来的方式，支撑了高速建设的一片天。 思考三，什么是农村最好的脱贫致富方式？如果出来打工的农民，都要像凌工这样，用妻离子散的代价去赚钱，他们最终是否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而很多农民出来打工，真正能融入城市比例并不高，不能匹配的文化和技能、高昂的房价、不能流动的户籍、子女的就学就医等等，都成为生活的门槛。每一个门槛的逾越都精疲力尽。 现在提倡土地流转，让农民成为领取薪水的工人。他们能在已有的土地上工作、生活，也许是成本最低的致富方式，是最有坚实保障基础的出路。但如何保护好土地，不竭泽而渔，可持续发展，让他们子孙有依存的空间，也考量着政府管理者的智慧和决心。 退休后的地平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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