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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阳赋《奉天堂记》

 叶氏农耕文化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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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今(2010年3月16日《辽沈晚报》)闻,沈阳要建九门遗址公园,也要恢复古城门楼,甚喜。于是,就把当年怀念旧城的事与叶芃书房联系起来了。原来,2002年叶芃假期回沈,在我国著名书画鉴定国宝级大师杨仁恺老先生的沐雨楼,偶然谈到她书房之名“奉天堂”之由来。当时,我曾感慨地说:年过半百,怀旧的情感时常潮涌;童年往事,悄然入梦且挥之不去,可谓深入骨髓,没齿难忘。彼时话语投机,杨老异常兴奋,拉着叶芃的手聊起他的往事,包括常沙娜父女与敦煌的故事等。直至日晷淡没,余兴未消。是夜,“蒙太奇”临,“意识流”畅,提笔成文,一气呵成。倘按文学时髦的说法叫“意识流”写法,而通俗地讲就是想到哪、写到哪。故此拙文见报时,编辑未改正文却把标题变成“散记”以期娱众。吾不敢奢望拙文入选百城百赋之《沈阳赋》征文,而确是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了回忆消亡的沈阳古城围墙,也为了还念已故的杨仁恺老先生,故将旧作拾起,补壁于斯,聊以自慰。

——叶伟夫

沈阳赋《奉天堂记》

奉天堂者,叶芃书房画室也。奉天乃吾祖故地,亦辽沈之旧称。据考:“沈阳”之称始于元,而“奉天”之谓则肇于清(顺治十四年,公元1657年),彼时,辽阳府移至盛京(沈阳)易名“奉天府”,其治所位于古城井字街(今中街路、沈阳路、正阳街、朝阳街所围绕的故宫)方城中。

古方城者,外圆内方。先有明代砖墙围边,内僻十字街路。清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时,於原城基上,增高加厚。外罩城壁,表里青砖砌筑,高三丈五尺,厚丈八尺余,女墙七尺半,周围九里三百余步(《盛京通志》卷十八《京城》一)。此方城明楼、钟鼓楼、角楼、城门楼俱全。其间,肇氏(爱新觉罗氏)改旧城楼为券门马面,为四对八洞。方城外五里,敕建藏塔佛寺,四方各一(东塔:慧灯朗照,名永光寺;西塔:虔祝圣寿,名延寿寺;南塔:普安众庶,名广慈寺;北塔:流通正法,名法轮寺)。吾辈祖居老宅,则位于古城方城之地载门(小北门) 处。吾侪曾以西侧黄寺(敕建净土莲花实胜寺)佛楼,敬奉元朝国师巴思八刻铸纯金巨佛——玛哈噶喇,而傲视群城。或有凌绝顶瞰,一览众小之感。康熙三年(1664年),“奉天府”设首县曰“承德”,尔后数年,又拓城筑关,夯土建筑圆形外围边城三十余里。围点辐射,团城环绕,包围青砖方城,乃至朱壁皇城核心,另增设外城八方边关亦暨八边门也。可谓是阴阳数理,八卦布阵;内通外达,车水马龙。至此,奉天古城内外有别,天圆地方如同泉(天圆地方之铜钱)形。砖石城内王家显贵;土城池里庶民万家。尊卑有序,择地而居。内容者敛富,外围者疏财。贫富差异,等级森严。可窥沈阳之古城大观也。

后金天命十年(1625年),太祖努尔哈赤于盛京古城明朝十字街正中,择地营造殿堂,名“盛京宫阙”(今沈阳故宫)。概惧其前朝街心关帝之庙灵圣,割地缺角,避让为尊。随卜占吉位,构建宫室排列。以至于今沈阳故宫北墙凹处,仍为沈阳中心袖珍神庙,而中心庙虽在宫墙之外,却为宫城东北生门之位。关帝圣君,护佑肇氏;忠义偶像,教化于民。而其宫殿亦于崇德元年(1636年)建毕竣工。顺治元年(1644年),世祖福临在此即位称帝,随成皇宫。满清入关,更名“奉天行宫”,时为北京紫禁城之陪都。爱新觉罗氏历代皇帝,东巡谒陵祭祖,均至此恭瞻、驻跸、理朝,弗敢怠忘本根。昔为清帝恭贮先朝遗念之处,今沈阳故宫也。圣旨云:“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明清诏书启句同出一辙。其意为,天命所归,或秉承天意。亦言表诩皇家龙子,自命非凡。昔人孙楚《为石仲容与孙皓书》有曰:“太祖(曹操)承运,神武应期”之句,璧合宝地奉天之称,概满足女贞汗王,欲统天下,进驻中原之望。于是乎借用汉人称谓,或为诏书启句鼻祖之佐。

夫沈水之阳,独好奉天称谓:奉天府治、奉天行宫,不复赘述。而康熙四年(1665年)骁置奉天之处将军;光绪卅一年(1905年)之奉天中学堂(沈阳五中);光绪卅三年(1907年)之奉天省;今沈阳市中奉天街等,恕不罗列。彼时,奉天疆域广大,统治东北大部;狭则管辖辽宁各城。北至内蒙呼伦贝尔、哲里木盟,吉林西部南北疆土;南至海岸浒边;东与朝鲜接壤;西至清代柳编墙处及其山海关长城。可谓是纵横百里,经纬千倾。其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艺术之重心,从古至今仍为昔日之奉天府,今吾城沈阳也。

沈水之阳,天眷翼佑;历史悠久,地杰人灵。吾儿叶芃壬戌年癸卯,诞生于古城地载门(小北门)老宅。老院古旧,荫庇苔厚;三代同堂,其乐融融。南与故宫隔道遥望,北有天后宫斗姆依托;东临火神庙胡同兴旺,西与太清宫诸神毗邻。三岁涂鸦,六岁戏墨,偶有佳作补壁于军区幼童画廊,其参展《鸡图》荣获金奖。后移居和平区南五日式洋楼,“枢水阁”(叶伟夫书房)里,书香陪伴。养猫画虎,耳濡目染。往来书家,聆教墨艺。熏陶积累,渐习艺传。或有缘牵,藕断丝连。再次迁徙发祥故地,居古城福胜门(大北门)军转宿舍楼住,芃亦转至白塔小学读书。此校建址于辽代崇寿寺塔院故名白塔,门前系清代城墙之(安定门)“九门”口,实为明代沈阳中卫城(镇边门)北门。此门神奇演绎,掌故颇多。譬如,蝎子精和豆腐匠、琵琶大仙与金公鸡之诸如此类,不肖细论。然,此门东北角落,遗留前朝独门独院独间小庙一幢,我曾翻墙入内,窥视供台之上,端坐墨面老妪怀抱琵琶神仙一尊,概其谐音乃琵琶大仙(蝎子精)也。因此而佐证可考,城墙内外,居民住户,世代均有养鸡之俗,以避蝎毒蛰害之源流。屈指圈点,皇宫围城,总计制式八门对称,为何唯独沈城多余一门而排列为“九门”乎?经考证,此门系明城镇边要塞,敌楼之下城腹隧道之内为秘密屯兵之处。有年“九门”塌陷之际,即百年迷误其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原本“九门”叠套,布阵如“中”字结构,清城跌压明城之上,明城之下为黄土夯实古城痕迹。立面裸露,层次分明。其说服世人者,乃暴露其拱券前楣镶嵌石刻擘书“镇边门”额,并见其上楷书跋文曰:“万历廿四年七月重修”云云。此券门残洞与校门隔道相邻相望,阴森洞开;婷婷数年,视乎待考。当年吾侪时而课堂溜号,眼神转向窥视“九门”。日久眼热,幻想成瘾;疑云渐浓,心思痒痛,神奇的洞开如同磁石般诱我,终难抑制孩童好奇之心驱使,偷攒松明,累积油毡,燃火烛照明,战战兢兢,深入洞腹,匍匐前行,期望一探究竟。

恰巧偶合,地载门(小北门)老宅居左;白塔校园居中;福胜门(大北门)新居位右。三位一体,均称平行于盛京皇城之下,故曰北顺城路。少时,常有攀墙登城观光之乐,偶有探险“九门”券洞好奇之谜。童年读书,半天学课。而课余半天,必去视察自己的各自领地。古城墙顶,采野花、跳皮筋、放纸鸢、骑马抢将……。偶和异校伙伴争斗,败者屈服,割地进贡,重修于好。结果重新分封领地。砖头搭界,按段分割。划地为线,越界挨罚。古城墙上下券洞内外亦然系孩子们的天堂。

惜哉,明代镇边门等古城墙及其隧洞“九门”,已于丁巳年(1977年)某日夷平;皇城之颓垣断壁,亦于甲戌年(1994年)荡尽。隆隆机声,犹如耳畔。墙摧震地,黄尘弥天。百年古迹瞬间消失。此情此景,痛不忍赌,因无德劝止,恨吾力所不及也!唯捧一城墙青砖窃藏之,权且纪念,不知吾儿曾记否?嗟夫,古城楼垣今皆不复见矣!而一宫两陵四塔俱佳,惟独城墙八门终归缺憾。幸而今复建古城门楼二、角楼一,可谓其死而复生又骨耶。然,其建制有悖规矩,有牵强附会,李代桃僵之疑。顾念我沈水宝地,构建都城亦两千三百余载,唯此片掌立锥之地,初必用乎?今名胜古迹,旅游极盛。而弗敢恭维,鬼洞妖城之景,倍于古迹缮建。吾百思不得其解,投资于斯者,当否清醒之决策哉?弃瓜拾枣,得不偿失。毁而复始,劳民伤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屈指算来,毁城拆墙之末,距今仅七、八年耳。

举家再迁学院宿舍,北距太宗皇太极帝陵千米许,东距外城边关之门(小北边门)咫尺,敕建北塔法轮寺仅百米之遥。法轮寺院,藏塔西侧,耸集沈阳古代碑林一片。楼台近水,草木向阳。芃似乎顿悟书画美术之旨要,兴趣盎然。青灯如豆,孜孜矻矻。岁岁拼刺,伏案苦读。幸于辛巳年丙申,步入清华美院游学就读。研习建筑设计,书画艺术必修。童真美梦复现,跃跃欲试,勃勃雄心。风雅附庸笔墨趣,转益多师是汝师。退而冥思,推敲斋名。吾念其同窗学子,遍及海角天涯,而沈城唯此其人。因常梦寐牵绕,想念旧居故址,老宅城垣,遂命其名曰“奉天堂”,鞭儿深思。

壬午年甲辰月辛未日,芃初访吾友陶艺大师关宝琮先生。“百壶居”示范作画赐芃。尔后,再拜师于蜚声九州中外,古代书画鉴赏泰斗,杨老仁恺先生门下(叶芃可能是杨仁恺先生的关门弟子)。促膝长叙,气氛融融。日晷渐移,夕阳西映。杨老闻知芃儿斋号甚喜,立身踱入“沐雨楼”,边行边赞:“甚妙,恰如其分,绝无重名。”遂欣然挥毫,屏气悬腕,“奉天堂”擘书跃然楮上,其跋云:“八十八叟龢溪仁恺题于盛京。”箪食壶浆水,寸草谢春晖。至此,墨书匾额成宝,勉励吾儿,荧光划沙,悬发刺股。勤学好问,学业功成。

沧海桑田,逝者如斯。岁月无痕,记忆长存。是为记。

岁次壬午甲辰吉日子夜

肖柯于枢水阁题记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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