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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听书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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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听书

 小时候,一到冬天,村里的打谷场就成了放映场说书场,成了游走在乡间的艺人的表演场。穿黄旧大衣的放映员来放过《地道战》《地雷战》,矮胖的打把势卖艺的来表演过搬运术、胸口碎大石,佝偻身子的老者是耍猴的,他手里牵的小猴听得懂他的话,小猴儿一遍遍给人们作着揖。他们今日来,明天走,给安静的冬日小村注入了短暂的生机。而说书的来了,他要连着说十天八天,小村的晚上就持续着充实热闹。

说书人从张庄李庄一路说书走过来,到我们村子,在来有家的南屋里住下来。他戴着黑毡帽,穿黑色的对襟棉袄,脸也是黑黑的。

白天,说书人大多安静地坐在老旧的木椅上,微闭着眼,一手拿着小巧的茶壶,一手拿着茶壶盖儿,茶壶盖儿在茶壶上起了合了。许久,睁开眼,然后嘴对茶壶嘴吸一口茶。

没有人去打扰说书人。村里唱过戏的太爷说:台上十分钟,台下三年功,说书人是在脑子里过故事呢。

冬天的夜里,星星总是干净明亮,像水洗过一样。打谷场上孩子们在拳打脚踢,一片欢腾。说书人桌前围拢了村人们,乱哄哄地说着话,场子里升腾着旱烟气。

桌子上的汽丝灯点亮了,场子一下子明明亮亮。说书人桌子后站了,整个场子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远处三两声狗吠。说书人把手中的折扇轻轻地往桌上一拍,轻咳一声,说:书接上回-----

说书人说《三侠五义》,声音清亮,时而高亢时而平和,字字入耳。我起初看着他,看他脸上或悲或喜,或安静或急躁,看他手中的折扇开了合了。慢慢的,我整个人融进故事里,展昭飞檐走壁,翻江鼠遁入水中,包公命人抬出虎头铡,一个个人物就在眼前鲜活起来。

紧要关头,他声音高昂,语速急切,我小小的心跟着悬起来,不自觉挺直身子。他却要把折扇桌上轻轻一拍,说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讲。

声音停住,场子里瞬间的安静,然后人声嗡嗡。我站起来,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冻僵了的脚。

说书人揭了茶壶上的毛巾,嘬一口茶,仰头看满天的星星。

人们猜测着故事里的人物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命运,却不会去催促说书人快点讲下一回。其实也就一袋烟的功夫,说书人的下一回又接了上回书。直到汽丝灯的光亮暗下去,他说过三回四回,作了揖,说一声老少爷们今晚就到这儿了。

众人起身,才觉夜凉如水。人们哈着手心,搓着脸,脚步声消失在东街西巷。

那年第一场雪来的早,前半夜天上还有圆月,清早推门,积雪盈尺。

来有家的南屋里不见了说书人。来有爹说:走了,昨晚下半夜,叫醒我,留了两元钱的房钱,飘着雪呢,就回家了。

人们很有些着急,说怎么走得这么急。来有爹说下雪了,他要回家给自己的老娘清扫院子,说是他娘年龄大了,天冷雪滑,害怕有闪失。 

没了说书人的晚上,夜格外漫长。父亲和我躺被窝里复述着那些故事,感叹大侠义士的侠义忠勇。母亲却要念叨:我们白听了人家五晚上书,我们还没给他瓢玉米粒呢。

那晚上说书人最后说的是什么?我还记得:包兴推门进来,只见包公坐在椅上身体乱晃,两眼发直,也不言语,也不接茶。包兴见此光景,连忙放下茶怀,悄悄问道老爷怎么了?包公忽然将身子一挺,说好血腥气呀!往后便倒,昏迷不醒----

我知道包公一定不会死去,可我不知道说书人什么时候再来书接上回。冬里新雪接旧雪,我和小伙伴们时常跑去打谷场看,可那儿总是空荡荡的。

        有多少年村子里再不见艺人来了,那些曾经给人们带来无限精神享受的艺人们,留在了小村的记忆里,偶尔的,也会走进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们的梦境里。

作者简介:肖胜林,男,七零后,山东省潍坊市寒亭区高里街道肖家营DMG希望小学。作品散见《四川文学》《山东教育》《新教育报》《潍坊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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