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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叔叔徐博学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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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叔叔徐博学

作者丨徐祥华      编辑丨文姐

徐博学大叔去世了。 

从老家人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非常震惊和难过。春节前,徐博学大叔和大婶带着一大家子人,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从吉林梅河口专门回老家探亲,我们还通过电话,大叔答应我说和大婶去南京女儿家住一阵子就回来。我一直盼着大叔来我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谁知道等来的却是大叔去世的噩耗。

其实我和大叔见面的次数全部加起来也没有几次。

1978年冬天,村里一个从小去了东北又回老家落户居住的邻居,他哥哥回乡探亲看他,带来了一些早年去了东北的一些亲戚的消息。这些亲戚中有娘的几个堂叔堂姑,也有堂兄堂妹,还有父亲的一个二婶子和她的孩子们。他们在那里隔得不远,互相都有联系。父亲起了意,想跟着这个老乡去一趟东北。娘也想念娘家那些去了东北的叔伯姐妹,所以也在一边极力撺掇,让父亲终于下定了决心。我那时虚岁十五,也不知道深浅,哭着闹着非要去跟着去见见世面。父亲没办法,只好带着我一块去。

坐了汽车转火车,跑了有三天两夜的时间。第一次出远门,见了啥也好奇,一路上眼睛就老瞅着车窗外看,看山看水甚至看见城市的高楼都新鲜。后来晕车吐得哇哇滴,连口水也喝不下。第三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火车到了梅河口车站,终于可以下车了。我不光转向,下了火车好一阵子总觉得脚底下不停的摇晃。

当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找到了三姥爷住的地方,第二天在三姥爷家又住了一天。打听好了去二奶奶家的路线,第三天吃完早饭,父亲和我沿着一条向东的柏油路走了一阵子就是一条通往乡村的土路。二奶奶家住在李炉公社叶家大队,就在梅河口的东郊。出了梅河口,过了一条南北走向的小河流,就是叶家了。我们从老家走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三,在路上连坐汽车带坐火车,到梅河口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五晚上,在三姥爷家又住了一天,所以到二奶奶家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临走时,父亲听说东北缺面粉,所以专门到大队里加工面粉的机磨上加工了几袋七八的面粉。分别给大姥爷、三姥爷、四姥爷家和二奶奶带着。

二奶奶见到父亲到了,未曾开口先掉下泪来。父亲四辈单传,家族内没有五服以内的亲人。二奶奶哭过了,就给父亲和我脱鞋,让我们上炕,那个亲热劲自不必提。问完了家长里短,二奶奶就开始埋怨父亲:好几千里路,你带什么面粉啊,那么沉。父亲说:老家又没啥好东西,反正麦子是自己种的。二奶奶就催促五叔:让你哥和嫂子一家人晚上都过来吃饭,就说山东老家你大哥和侄子来了。五叔和我差不多大的年龄,因为是家里的老小,一家人都宠着。他不大愿意动,奶奶就训他:你不去我削死你!

晚上,大叔一家人都过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叔。大叔是二奶奶的大儿子,二爷爷去世后,闹饥荒那年,为了活命,二奶奶带着他们弟兄三人一块下了关东。我见到他的时候,大叔也就三十四五岁,话不多,不苟言笑,很稳重。婶子娘家是寿光台头人,婶子还说着一口纯正的寿光话,一开口说话就哈哈大笑。晚上,奶奶和大叔还有父亲就坐在炕上啦家长,父亲和奶奶说一阵哭一阵。我和五叔年龄小,也不懂的世事沧桑,听他们拉呱也没啥意思,再加上东北的天黑的早,那时也没电视可以看,所以我们吃完饭早早的就歪在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大叔执意要我和父亲过去吃晚饭,大婶忙忙活活的准备了好几个菜。在老家习惯了,吃饭基本就是熬一锅菜,一个人盛上一碗。老人坐炕头,在沙拉子上放碗,一家之主蹲廓落头(冲着灶膛的位置),孩子们有围着锅台的,也有坐门槛上的。在东北吃饭都是在炕上放一张矮方桌,一家人脱鞋上炕围着桌子吃饭。

大叔家那年刚盖的三间土房子,大概是还没有干透的原因,尽管屋里很暖和,墙上却挂着一层厚厚的霜。吃饭的时候,我刚拿起筷子,大叔故意唬我:哎哎你先别急,咱这里有个风俗习惯,小孩子走大叔家必须先吃完这个猪脚才能动筷子吃饭啊。说着,就把一个盛着猪蹄的大碗放到我面前。那时候我们老家也养猪,养一年等猪长的过了一百零八斤,也就是够了标准,不是卖给公社里的屠宰站,就是等到年前杀了在大集上卖掉,很少有人家专门宰了猪吃的。东北和老家不大一样,奶奶家住的房子前后都是一大片地,几乎每家每户都养几头猪,年根子底下,专门宰一头猪,做几个豆腐过年吃。自家宰的猪留的猪脚又大,我记得自己啃完那根猪脚,已经撑得打饱嗝了。大叔看着我一口一口的把猪脚吃完,婶子就在一旁笑。这件事在我的印象中记忆特别深,以至于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了大叔说的风俗习惯的深意。那是1982年秋后,我去济南学习收音机维修技术,就住在初中的一个叫徐广华的同学家里。当时他家的房子很小,晚上我和广华还有广华的父亲就挤在一张床上。论辈分,我管徐广华的父亲叫爷爷。爷爷叫徐从京,干了一辈子公安。他十几岁就当了铁道兵,后来转成铁路公安。吃饭的时候经常是我已经吃饱饭了,爷爷就拿一个馒头,一掰两半,给我塞到到稀饭碗里,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有一年,我在省委党校学习,专门去看望他老人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爷爷就说:我当时就是怕你不好意思吃不饱啊,自家的孩们儿,到了他爷(发也音)家里,连饭都吃不饱还行!

在奶奶家住了几天,就到过年了。大年初一大叔就去给奶奶磕头,还给父亲拜年并带去两瓶用葡萄糖瓶子装的散酒。

小孩子熟悉环境也快,没有几天功夫,我也就和五叔小舅他们很熟悉了。再加上奶奶姥娘的都拿着我像宝贝一样宠着,我真有些乐不思蜀了。大叔还是怕我想家,就让三叔带着我到村西南角的池塘里砸冰抓鱼,也去梅河口看电影,也让三叔用自行车带着我去东风大姥娘家。

那些日子,父亲天天闲不住,把该串的门串了个遍。我不是在梅河口三姥爷家就是在奶奶家。五叔和三姥爷家的小舅,年龄都跟我差不多,我们几乎没用半天时间就玩熟了。

在东北大约住了半个月,尽管亲戚们恋恋不舍,再三挽留,还得要回家啊。家乡有个风俗习惯:想要走,三六九。我也记不清是年初六还是初九,我和父亲终于踏上了返乡的旅程。

老家管亲戚都叫亲亲,有句俗话说:亲亲亲亲,越走越亲,意思是亲戚只有经常走动才亲。从东北回来后,我就和奶奶家断不了的书信联系。我主要是和三叔通信,记得我高中毕业那年,三叔还专门买了我喜欢的口琴给我寄过来。

后来,三叔到老家来过几次。那时候,我父亲还在世,三叔来了就住我们家。父亲去世以后,我又到城里工作。大叔和堂弟来了一次,他和我们家里人谁也没见过,就没住在我家。

这几十年,去东北的经历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夜里做梦我经常梦到奶奶家村西边的小河,还有村东南角那个池塘。有时,就梦到和大叔和奶奶坐在土炕上在那拉呱聊天。

大叔去世后不久,我通过老家侄子和堂弟取得了联系,终于知道了一些大叔那次回家的详情。堂弟告诉我,大叔那次回老家时,已经是癌症晚期。他自知不久于人世,就带着全家人回家认亲祭祖。家里一个三叔告诉我,大叔回来后,先是给过世的老人们上了坟,中午又摆了三桌酒席,把一窝子(一个宗族里边关系比较近的叫一窝子)在家的都请到饭店里,和大家吃顿饭,让孩子们认认老家人。三叔说,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叔那天自始至终面带微笑。堂弟告诉我,他知道大叔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老家人告别。直到大叔去世后几个月,老家人才知道大叔回老家时已经得了重病的事。

听完堂弟的话,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我感受过那种时时被生离死别折磨的滋味,所以我能体会到堂弟那种心如刀搅的心情。我和堂弟说,我要是知道当时的情况,就是雇上两个人架着我打出租车,也得回去一趟。堂弟告诉我,大叔知道我自己下不了楼,即使我执意回老家一趟他也极力阻拦的。 

堂弟问我康复的怎么样,我说有好转但至今还不能自理。堂弟说:我去接你来东北吧,我自己开了个养生馆,每天给你按摩推拿一遍,对你的身体康复一定有好处。我知道堂弟说的是心里话。我问起奶奶的情况,他告诉我,奶奶今年已经九十四岁高龄,老人家除了耳背,什么都好。不光身体硬朗,精神头也好。奶奶受了一辈子累,九十多岁上又遭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我和堂弟说:如果我的身体能侥幸康复,我一定要去东北一趟,看望奶奶。我还告诉他:我在农村老家盖了五间房子,如果大婶想回家,什么时间回,回来住多久都行。

人到了年龄,总爱回忆往事。我跟着父亲去东北探亲,转眼已经有四十年的时间。如今父亲、大叔、大姥爷、大姥娘、四姥娘都已经离开人世。我们这些当时不经事不懂事的少年,如今也大都过了知天命之年。有时我就想,亲人之间的联系,不能从我们这里断了。

还是老家那句话,亲亲亲亲,越走才会越亲。

仔细想想,先人们说的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

 写于2017年6月19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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