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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场院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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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场院

作者丨门光一   摄影丨韩健

徜徉在城市的公园广场,我时常会“移情别恋”,想起儿时乡村里的场院。

那时候,乡村还是人民公社制,一个行政村叫做一个大队,大队之下又分出若干个生产小队。这些生产小队,是村子里基本的生产生活组织。每个小队,都有自己的队长和文书,有自己的土地片区,有一套生产器具,有一个队部,有一处牛棚,有一块菜园,有一片瓜田,还有就是都有一个场院。

场院为麦秋两季的“打场”晒粮而建,分布于村子的周边,大小三至五亩地不等,表面平平整整,形状多为圆形。场院的选址也是有讲究的,要考虑到地势的高洼,土质的性质,交通的便利,位置的优越等等。

场院的修建虽说简单,但也是有一定程序的。新建场院,要先把原地的土挖出来,到一定深度后,再分两三层填回去,用碌碡一层层轧实,到最上层时,要用水浇湿,但不能浇透,放上薄薄的一层麦穰,再用碌碡碾压,叫做“碾场”,这样一个场院就算做成了。若是用往年的旧场院,程序就更为简单,不用挖土,往旧场院上浇上水,放上麦穰,直接“碾场”就行了。

场院做成的头两天禁用。人畜不能上去,大车小辆的也不能到上面。有些调皮的孩子们好奇,偷偷窜上去跑一跑跳一跳,往往会受到大人们的驱逐和呵斥。等到三两天过去,场院表面干爽了,就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场院人气最高的时候是麦秋两季,犹以麦季更甚。

俗语说:三麦不如一秋长,三秋不如一麦忙。当田野里麦浪滚滚,一片金黄的时候,生产队长的号子就吹响了。社员们聚集在队部门前,一个个摩拳擦掌,如临大敌。简短的动员令后,麦收大军急匆匆出发了。麦田里、场院上,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大车小辆开始穿梭于麦田和场院之间。一捆捆成熟的小麦往场院里聚集,不出几天,场院里就堆起了一个个小山包般的麦垛,原本空旷的场院变得拥挤起来。

女人们来啦,带着嘎嘎的笑声,带着柔美的风情,也带着丰收的喜悦。她们挥舞着健壮的双臂,把和她们腰一般粗的麦捆抱在怀里,从高高的麦垛上一层层搬开,然后寻一空地儿坐下来,用手中的铁齿梳子,把乱草一般的麦秸梳理。于是,场院里到处是舞动的手臂,还有在麦垛上窜上窜下的身影,成熟的麦香和着女人们汗津津的体香在场院上空氤氲。

麦季里,场院最热闹的时候是“打场”。所谓打场,就是坡里的麦子割完了,场院里的麦子梳理完了,麦秸和麦穗已经分离,麦穗也经过了晾晒。这时候,那个“抽头桌子”形状的打麦机摆在了场院的中央,成了场院里的主角。

打场通常是在晚上。场院边上竖起了高高的木杆子,硕大的“汽灯”吊在木杆子的顶端,汽灯强烈的光线把场院照得如同白昼。几个生产队场院里的汽灯同时亮起的时候,村子的夜空就亮了。男女老少从各家各户向场院聚集。场院里人头攒动,村子也随之热闹起来。打场与其说是麦收,倒不如说是过节。

打麦机 “轰隆隆、轰隆隆……”响起来,人们立即停止了嬉戏打闹。男人们分成几组,有的戴上手套,站到机器边上,为打麦机“喂料”,有的拿起铁叉,跑到麦穗垛边,运送麦穗。女人们有的端个簸箕,排队站到机器的另一边,接收打麦机吐出的麦粒,有的拿把扫帚,清扫机器周边的场地。拥挤的场院里一片忙碌。

不知道是不是有讲究,打场的工作开始后就要连续下去,中途不会停止。午夜时分,人困马乏的时候,生产队会安排夜餐,社员们轮流歇息吃饭,机器却不会停下来,这叫做“歇人不歇马”。整个过程常常会持续到第二天的早晨。最后一簸箕麦粒从机器中流出的时候,打场工作才算结束。

东方的太阳冉冉升起,“轰隆隆”的机器声停了下来,忙碌了一整夜的人们停止了劳作。一堆堆的新鲜麦粒兀立在场院里。疲惫的人们注视着它们,就如饥渴的婴儿嗅到了奶香。

几个月后,田野里飘来玉米的馨香。荒草遍地的场院被修葺一新,一车车的玉米聚集到场院里——秋收开始了。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又聚集到场院里来,场院又一次和麦收一样热闹起来。

麦秋两季,场院里渲染的是丰收的喜悦,其他的时间里,场院也不寂寞。

麦收后,场院里会堆起一个个麦穰垛。盛夏过后,场院的周边又会冒出一个个草垛。秋收完了,场院里还会迎来一垛垛的玉米秸、芝麻秸和棉花柴。这些“垛”们形状各异,大小不一,或疏或密,有高有低。它们兀立在场院周边和场院里,为小孩子们塑造了极好的游戏道具。每到晚上或周末,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到这里,捉迷藏,做游戏。在我的记忆里,最激烈、最刺激的是兵分两路,进行攻防大战。一组头戴柳树枝做的草帽,腰束草绳当作武装带,裤腿和袖子挽起一截,手里握着自制的木头手枪或长枪,腰间草绳上挂着自制的手榴弹,装扮成新四军、八路军、解放军的模样;另一组则模仿《沙家浜》《红灯记》《奇袭白虎团》《南征北战》《地雷战》等电影里的形象,打扮成日本鬼子、汉奸、美军、国民党军的模样。攻防大战紧张而激烈,开始时,双方你攻我防,我进你退,枪炮声、喊杀声响成一片,麦穰垛成了山包,草垛成了碉堡,玉米、芝麻秸、棉花柴成了掩体,一个个人影在垛间穿行,或卧或蹲或跑,都在充分利用地势地形,战斗往往要持续一到两个小时,最终永远是新四军、八路军、解放军大获全胜。当俘虏们佝偻着身子在场院中空地上出现的时候,胜利者们高举起起双手,挥舞着、跳跃着、呼喊着,胜利的喜悦在场院上空飘荡。

村子的场院还是一处浪漫所在。麦收时节,男人们在坡里割麦,往场院里送麦。女人们在场院里梳麦、晒麦。当一辆辆送麦的车子进出场院的时候,你就会看到,一个年轻的媳妇,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水,走到一个刚刚卸完麦子的小伙子面前,小伙子接过盛水的碗,看一眼年轻的媳妇,脸上立刻溢出幸福的笑,年轻媳妇看一眼满脸汗水的小伙,赶紧抽下肩头的毛巾,使劲地为他擦汗。旁边的大嫂大婶们看到了,立即吆喝起来:这小两口夜里没亲够啊,咱再让他俩亲亲吧!说着话就要起身围过来。小伙子赶紧猛喝两口,把碗一撂,推起车子逃了。场院里留下一阵“咯咯咯”的放肆的笑声。

打场是场院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最浪漫的时候。当明亮的汽灯高高挂起,村子里真可谓万人空巷,男女老幼都来到场院里,有干活的,有凑热闹的,还有公私兼顾借着机会和心上人幽会的。当夜色深深之时,看热闹的经不住瞌睡虫的一遍遍撕咬,打着哈欠,抻着懒腰,一步三摇地陆续离开了。脱过颗粒的麦穰在场院边上一垛垛堆起来,连绵的小山丘似的,把场院与外边的世界隔离开了,并且也遮住了一部分光线,使场院外边或明或暗,麦穰垛下的背光处就成了暧昧的所在。这个时候,细心的人会发现,干活的人群中不时会有人暂时消失,在麦穰垛的两头,时常有大姑娘、小伙子踅来踅去。那时候,村子里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两个人有好感了,能够近距离看对方一眼,小脸就发红,能拉个手,心跳就加速,要是能在这样的夜晚,俩人坐在麦穰垛下说上几句悄悄话,那无疑是吃了一顿爱情的大餐,喝了一顿爱情的美酒,姑娘小伙都要醉了。这迷人的夏夜哟!这迷人的场院哟!

这就是记忆中的场院,它承载着丰收的果实,烙刻着童年的甜蜜,演绎过乡村的浪漫,有这样的场院,即使走在城市的公园广场,我能不“移情别恋” 吗?

作者简介:门光一,山东广饶人,微名山水,教育工作者,礼仪文化传播者,文学爱好者,幻想与天下同道寄情山水,“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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