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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治台 我的启蒙老师姓黄，名方正，教语文，兼班主任，从一年级直带到初小毕业。黄老师中等个子，有鼻炎，有时讲着课鼻涕就流出来了，也不避忌讳地掏出手绢左擦一把，右揩一把。悲哀的是，黄老师这种习惯让村里爱取外号的婆娘们晓得了，私下叫他“鼻涕虫老师”。 黄老师上课时会搞小体罚。譬如，谁不遵守课堂纪律，他会叫谁站起来。要是谁不服，不自觉站起来的话，他就会快步走到犯事学生的座位旁，一把攥着犯事学生的手臂，或衣领，连提带拖地弄上讲台的一侧，罚站。有时象征地罚站几分钟，有时就要罚站到下课。班里有个姓谢的男生，调皮，他不像其他的同学那样，硬抗着不站，他有办法对付。黄老师喊他站起来，他就立马站了起来。可是，等黄老师转过背在黑板上写字时，他就坐下了。他的举动引起了同学们的窃笑，如此再三，黄老师真生气了，就大声地呵斥他“站起来”！他便慢吞吞站了起来，狡辩道最近身体不好，得了软脚症，实在对不住老师和同学们，不能久站。要是黄老师也将他提到讲台的一侧罚站时，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下。黄老师拿他没办法了，后来就不再罚他站，如此，其他的同学也跟着受益，不再罚站讲台一侧了。 黄老师教学很认真，对学生很负责，一笔一画地教我们写字。那时，他对我们常说的话是，要好好学习啦，将来社会主义建设需要大量的文化人。 乡村小学的特点是上学晚，放学早，中午不休息。原因是，乡下孩子除了学习，还要劳动。他们有的早晚要帮家里放牛，有的要寻猪草，有的要拾柴火，还有的要帮家里洗菜做饭，带弟妹。记得我读小学时，学校每天上课是上午9点，放学下午4点半，以便孩子们早晚能帮助大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当然，有的孩子会趁着放学的空儿，在路途中多玩耍会儿。回家后大人要是问为什么？都会借口说今儿学校放学晚了，或者说学校关了他的“夜学”，关夜学就是补课，是不光彩的事，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这么说。如此，家长自然不好再追究了。 有一年夏天，天气特热，又热得早。放学后，我们不想急于回家，就遛到小河边，脱光衣服去洗澡，我们那儿把游泳叫着洗澡。小河就在上学的路的一侧，不用转路，顺坡下坎就到了河边。河边有一小潭，潭水清澈见底，潭面不宽水也不是很深，最深处大约也只三四米，反正我们能一个闷子扎到水底，或游到对岸。夏天，村里的孩子们常常吃完晚饭就到那儿去洗澡，嬉闹，水中追逐，或打水仗。 那天放学，没想到黄老师会跟在我的后面。当我下河一个闷子扎到对岸刚浮出水面时，岸上就有人喊叫，快来看哟，黄老师把谁的衣服书包搂走了。我抹一把脸上的水，回头一望，可不是吗？黄老师搂着我的书包和衣服已爬上大路了，正往学校走去。完啦，望着黄老师远去的背影，我差点要哭了。我正急得不知所措时，一旁的黑伢对我嚷：“还不穿上我的衣服去学校向黄老师认个错，把东西要回来？”黑伢和我同龄同村，却比我矮一个年级，不属黄老师管，所以黄老师没拿他的衣服、书包。 想想，只有这样了。我便穿着黑伢的衣服跑到学校。 黄老师正在教室等我，他见我穿了一套不合身的衣服，差点儿笑出声来。还好，黄老师没怎么大批评，只批评我不应该在放学的途中去洗澡。黄老师表示，天气热实在想下河洗澡的话，也应该先回家放好书包后告诉爹娘一声再去洗澡也不迟，要让爹娘心里有个数才对。说着，他伸出大手摸了摸我还没来得及晾干的头发说道：“水火无情哪，你年纪这么小，万一出了事，我们学校可担当不起啊！” 我便低着头，轻轻地说：“老师，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再下河洗澡了。” 黄老师纠正我的话，不是不让你下河洗澡，是叫你们下河洗澡时要有大人陪着。说着，他将衣服和书包还给了我，还接着叮咛，早点回去吧，你爹娘正盼你回家做事哩。 打那以后，我就没再在放学路上下河洗澡了。 1958年秋，我考上了潭头坡完全小学，后改为观音阁人民公社完全小学。据说，那一年，黄老师到更偏远的山区小学教学去了。 后来，我经历过许多老师，有的老师如陈年老酒，年数越久越香气四溢，沁人心脾，实难忘怀；有的则如一片烟云，随风而逝，不着痕迹。黄老师就是我心中的陈年老酒，要是他还健在的话，也该九十多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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