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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不沉俾斯麦 2020-09-08

(该文篇幅较长,请读者耐心阅读)

锡诺普海战始末

1853年5月31日,俄罗斯向土耳其发出最后通牒;6月8日英国舰队抵达达达尼尔海峡;7月2日俄军入侵摩尔达维亚;10月5日土耳其对俄罗斯宣战(国内网络中土对俄宣战日期是10月15日,不知是否为俄历日期?)。这时土俄双方的冲突只局限陆地上。所以当土耳其海军上将奥斯曼·帕夏在1853年11月初将他的巡航舰小舰队停泊在锡诺普锚地时,他认为在海上土俄双方都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停战状态。他的舰队有6艘纯风帆巡航舰(另一说7艘)、3艘炮舰、2艘小型明轮蒸汽船,奥斯曼·帕夏本人的旗舰为60门炮巡航舰“阿维尼·伊拉”号(Avni Illah)。这些船上搭载的最大号火炮是24磅炮。土耳其舰队船员的训练水平很低,完全没有应对中等及以上规模海战的能力。土耳其舰队的锚地还能得到岸上84门海岸炮的保护,其中一些炮可能是从该舰队的船上卸载到岸上的。

另一方俄军舰队的指挥官为纳希莫夫海军上将,海战爆发时他手中拥有120门战列舰3艘、84门炮战列舰3艘、巡航舰2艘、小型明轮蒸汽船3艘。无论是在数量上、单艘战舰的大小还是搭载的火炮尺寸以及人员训练水平上,俄军都要大大凌驾于土军之上。在俄军的120门战列舰中有2艘各列装了14门60磅可以发射爆破弹的加农炮,其他战舰上总共搭载了10门这种武器。(中文和俄文网络里俄军战舰上安装的爆破弹加农炮的数量变成了76门,恰好是英国文献里数量的两倍

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锡诺普海战双方舰队阵位示意图

1853年11月30日(俄历11月18日)12点30分,纳西莫夫带领他的战列舰呈两列纵队接近土耳其战舰并开火。射击大约从13点30分开始,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土军大部分舰只被摧毁,只有一艘蒸汽明轮船“塔伊夫”号(Taif)得以逃脱。土军损失3000人,俄军37人战死、229人受伤(顺便说一句,俄军舰队没有悬挂英国国旗偷袭土军)。此战一边倒的结果让当时的各国舆论震惊,并直接导致了英法两国对俄宣战;还给时人(直至今天)造成了爆破弹对木制战舰可以造成致命损坏的印象。可是事实果真是如此吗?

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锡诺普战役,1853年11月18日(战斗结束后的夜晚)”。艺术家伊凡·艾瓦佐夫斯基(Ivan Aivazovsky)的绘画,1853年

“威力巨大”的爆破弹

1835年,英国海军对1772年下水的“乔治亲王”号三层甲板战列舰进行了比以往进行的射击实验更复杂和更具有实际意义的射击实验。在进行爆破弹射击实验时,发现爆破弹可以对木制船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没有引起任何火灾;这令实验委员会感到有点意外,因为之前的实战表明爆破弹爆炸会引起火灾。这次实验后英国海军加快了爆破弹加农炮装备部队的进程(有一点需要说明:爆破弹很早就在当时的各大海军国家中普遍使用,不存在什么“担心其有爆炸之危险”,更不存在所谓“俄国人不怕死,所以才敢大规模使用爆破弹”)。根据佩克桑陆军上将(此人生平我个人没有查询到,我个人认为他应该不是发明佩克桑加农炮的那位)引用的俄军方面的报告特别指出土耳其战舰是被爆破弹摧毁的。但是在接下来发生的对俄战争中(通称“克里米亚战争”)爆破弹的威力并没有显示出“令人震惊”之效果。

1855年,进入波罗的海的英法舰队对位于芬兰(当时属于俄罗斯帝国)奥兰群岛本岛上的博马顺要塞发起了进攻,岛上守军很快就向英法联军投降了。于是英军留下七个炮台来进行火炮测试,测试结果再一次的出乎意料:负责进行炮击的“爱丁堡”号封锁防御船先在1606码的距离向炮台打了390炮,然后又接近到480码的距离打了250炮。结果只在一处修造质量不太好的地方炸开了个小缺口,这个缺口小到连一支突击队都冲不进去。用于发射爆破弹的兰开斯特线膛炮准头极差,只有少数几枚爆破弹命中。而且所有的爆破弹不论是使用碰炸引信还是延时引信,都会在碰触到炮台外壁时立刻爆炸;只能造成轻微的损坏。

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在“闪电”号明轮蒸汽船引导下通过安戈(Ango)水道前去炮击博马顺要塞的英军舰队,当时的英国海军近半数的风帆战列舰都加装了蒸汽机。

1854年10月17日,英法联军对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展开了一场陆海大规模联合攻势,但是这场攻势最后因为法国陆军的主弹药库被击中殉爆而被迫取消。在这场攻势中有几例木制船体被爆破弹击中的案例:纯风帆战列舰“阿尔比恩”号被岸上炮台发射的4枚爆破弹命中水线部分,其中3枚在最下甲板的后部爆炸。该舰两次起火,不久后就封闭弹药库,以防止火势蔓延至弹药库;有11人战死。桅杆在战斗中也受损严重,不得不由“纵火者”号明轮蒸汽船脱离战场

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撤离战场的“阿尔比恩”号

巡航舰“阿雷图萨”号是当天受创最重的战舰,她先是被一枚爆破弹命中火炮甲板,炸翻了两门炮的炮组成员。另一枚爆破弹炸烂了3个舱室的隔壁,还点燃了一个铺位;而这个铺位旁边是一个装有300枚爆破弹的弹药库!(中文网络中所谓“当时除了小型战舰之外,其他舰船不能使用爆破弹”是个谣言)第三枚爆破弹在水线以上、距离水线不远的位置爆炸,把7块船壳炸的凹陷进去。第四枚爆破弹在水线处厚厚的船壳上爆炸。如果当时海况恶劣,该舰很可能有沉没的危险。“阿雷图萨”号与“阿尔比恩”号是这场攻势中止第二天仍然不能参战的唯二战舰,但是两舰在经过抢修之后能够自行前往伊斯坦布尔进行进一步整修;然后再前往马耳他进行全面维修。

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列舰“阿伽门农”号是距离俄军炮台最近的联军战舰,中弹214次,其中有三枚是爆破弹、一枚是火箭。3枚爆破弹中一枚在火炮甲板上爆炸,另外两枚在桅杆处爆炸。这两枚在桅杆处爆炸的爆破弹中的一枚还造成主桅杆主帆的帆椼起火,但是火势很快就扑灭了。露天甲板上到处是弹片,没有一根缆绳是完整的;所幸露天甲板是海军陆战队的战斗区域,他们当时已经上岸支援陆上作战去了。最有意思的是那枚火箭。它落在水线以下6英尺处,爆炸给“阿伽门农”号造成了很大的震颤,但是实际损伤很小。一名水手潜入水下发现火箭弹体卡进了船壳里,从后世的角度来看,这是枚“水中弹”。此战“阿伽门农”号战死4人,25人负伤。

法军战列舰“巴黎城”号总共被41枚实心弹和爆破弹命中,造成最大破坏的是一枚可能用臼炮发射的爆破弹,这枚炮弹在该舰的艉楼甲板下面爆炸。破坏了大范围的船体,杀伤了大量舰员,桅杆和缆绳也破坏严重。不过该舰舰员一个晚上就抢修好了这些损伤,第二天就恢复了战斗能力。

在这场战斗中俄军要塞一共发射了1.6万发炮弹,由于英法舰队离炮台的距离较远,双方都没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害。上述几艘受创较严重的战舰都是离要塞较近的。可以看出爆破弹并没有给准备有序的木制战舰造成致命的破坏,所有的损坏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人员损失也较小;这跟锡诺普海战中俄军的报告大相径庭。1855年8月9日,英法联军浅水臼炮艇队炮击了芬兰赫尔辛基附近的斯维德贝格要塞。其中两艘装有68磅兰开斯特线膛炮的炮艇发射的爆破弹多次命中了停泊在要塞边的一艘俄军战列舰,但是这艘战列舰并没有沉没。爆破弹也没有对岸上的炮台造成巨大的损失,炮台最终停火是因为弹药库被命中发生爆炸,而不是火炮和炮台建筑被摧毁。

在“克里米亚战争”结束10年之后的利萨海战中,奥地利海军的“皇帝”(Kaiser,“凯撒”在德语中有“帝王”之意)号木制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列舰中弹60处,其中一枚300磅的爆破弹在火炮甲板里爆炸,还撞击一艘意大利铁甲舰;全舰伤亡100余人。但是到了第二天该舰就恢复了战斗力。

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撞击意军铁甲舰“葡萄牙”号(portogallo,利萨海战中被撞沉的“意大利”号铁甲舰的姊妹舰)的“皇帝”号

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利萨海战结束后的“皇帝”号

结论

上述一系列案例说明:在长期没有经历战争之后(“克里米亚战争”距离上一场大战“拿破仑战争”已经过去了40多年)人们对战舰遭遇火炮轰击被摧毁时都会有一种夸大的反应。锡诺普海战中土军装备极劣,船只均为巡航舰一类较小的战舰,人员素质极低且毫无准备,被实力强大的俄军全歼实际上是正常的。从之后的海战来看,木制战舰并没有舆论中那么“不堪一击”。而爆破弹(后来的“榴弹”)在19世纪50年代中期时还并不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反舰武器,甚至还不如旧时代的红热弹(把实心弹放进火炉中加热再发射出去,依靠金属的热量点燃敌方战舰)。不过1853年至1856年的对俄战争确实更快的促成了装甲在战舰上的使用,也强有力地证明了蒸汽动力船舶使海军在战略上的部署、战术上的机动都变得更加的快捷和灵活。

锡诺普海战与爆破弹对木制战舰的“致命破坏”

上图为1854年6月12日在波罗的海会师的英法舰队,双方互相悬挂对方海军军旗、互鸣礼炮以表示敬意。值得注意的是英军舰队都是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战列舰,而法军舰队基本上还是风帆动力战列舰。更有意思的是,英军和法军的阵型跟49年前的特拉法尔加之战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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