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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的母亲 ——写在母亲的忌日前(下)

 老魏的新视界 2020-09-08

原创    魏周全

        前车之鉴,也许是三个哥哥夭折的原因,父母怕我走三个哥哥的老路,在我两岁的那年又生了大妹,这时母亲已经四十一岁了,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单薄不说,经常感冒,支气管哮喘时有发生,昏厥晕死的频率越来越高,劳烦三婶经常来救。大妹四岁的时候,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家里的日子大不如以前了,舅舅家也难逃此劫,无法援助我们。从食堂打来的饭也越来越少,为了哄饱我们的肚子,我和二姐大妹常常挖一些野菜,事先给二姐舀出一碗,(因二姐是抱养的,怕先饿死)然后把野菜放进剩下的饭里,等我和大妹吃完,剩多剩少就是父母的了。看着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集体的食堂也散了,野菜也挖不到了,几乎很少看到粮食,只好用麦糠,米糠,油渣,醋糟等充饥。一九六零年我上了小学,中午不让回家,母亲就让我带着用糜糠做的炒面在学校吃,扎喉难咽。更难的是大便下不来,时常挣破肛门,有时干脆下不来,母亲起先用棍子拨,后来干脆用手掏。因不好吃,我经常给母亲发脾气,时不时就把炒面袋子扔了。有一次炒面袋子扔到了树杈上,母亲个小够不着,又是一双小脚,就用烧炕的榔头往下挑,就像朱自清《背影》里写的父亲一样,在我的心底里打下了深深地烙印,留下了无法忘却的记忆,现在想起来都倍感辛酸。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破房又遇连天雨",偏偏这个时候,小妹又来到了人世。大姐也不理解,责怪父母不顾及我,不该生小妹。现在想来大概是父母怕把我饿死了,就没根了的缘故吧,所以母亲冒着生命危险生了最后一胎,时年已四十五岁了。小妹的出生使母亲一病不起,没有奶水,没有粮食。出嫁了的大姐(青白石马家沟,吃的是供应粮)只好把三顿饭省成了两顿,省下来的给了小妹。说来也怪,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小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从此,我很少见母亲走出家门,多时躺在炕上,一直是二姐和大姐伺候着。我最后一次见母亲出来是一九六0年的冬天,大概十二份,母亲稍好了一些,他挣扎着出来扫树叶,离黄河不远,母亲扫,我和二姐背,那天天气很冷,河风嗖嗖,我们天黑才回的家。这一回去母亲就再没有起来过,而且一天比一天重,吃了很多药也不管用,尤其是晚上,咳嗽的很厉害,基本就不吃饭了。无奈从不相信迷信的父亲也讲起迷信来,他偷偷的请来阴阳先生看,烧了很多纸钱,并在我家的房顶上扣了很多黑碗(驱邪),而且换了好几次住房,但无济于事。到了元月份已经奄奄一息的母亲,瘦的只剩下骨头了,尤其看见我一个劲的哭。正好河口的表哥结婚,父亲姐姐们都离不开,让我跟着表姐夫去给表哥贺喜,从什川到河口走冰桥大概十五里路,我在河口住了一晚上,因思念病重的母亲,第二天一大早就一个人悄悄跑回了家,当时刚满七周岁。回到家,父母得知是我一个人回来的,而且走的是冰桥,心痛的拉到怀中哭着说“孩子你回来的那条路死过很多人,(五九年在新地湾镇压过一贯道)狼也很多,你要是有个好歹,一家人怎么活。”这是我最后一次和母亲说话了。母亲病中对儿女的疼爱超乎寻常,直至在离开人世的最后几天也不忘把“病号饭”分给我们。母亲坚韧顽强,对病痛的忍受力,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想像。没过多久就是除夕,母亲去世了,没有留下任何遗物,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听父亲说,母亲临终时的遗言是:照顾好二姐,不要饿死,即使饿死先把我和妹妹们饿死,最后再饿死二姐。母亲的无私与伟大更让人难以想象,这几句话萦绕二姐和我几十年,每每谈起此事,二姐泪如泉涌。

       母亲去世后不久,为了摆脱留给我们的阴影,我们从上车搬到了下车,起先借住在远房大哥家,因房地基村上要用,就由村上给盖了三间土房。   有妈才有家,失去了母亲,也就失去了家。母亲一去世,我们的家就散了。因怕养不活,小妹送给了别人,大妹暂由四叔抚养。母亲在世时置办的很多东西,一趟搬家都不见了。家里的一切都落在只有十岁的二姐肩上,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了生气。全家的穿衣都落在了大姐身上,大姐人口多,往往顾不过来,我又淘气好玩,(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常常穿的破破烂烂,整天脏兮兮的,饥饱难测,生熟不挑,还多时受人欺负,一直延续到我参加工作。“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棵草”这是我的真实写照。也使我真正明白了家的含义。母亲就是家,没有母亲的家多么不完整。

     母亲走了,这一去就是五十九年。五十九年没喊过妈妈的我,对熟悉而又亲切的呼唤感到异常的陌生,除夕成了我和二姐大妹绕不过去的一道坎。正如宋代诗人高翥所云“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每到除夕之时,总是屡屡哀思涌上心头,对母亲怀念的情愫越发细腻绵长。遵照母亲的遗嘱,而后的几十年里,我一直像亲姐姐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二姐一家,直到她的孩子们长大。

    生命的历程走过了曲折盘旋,我终于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久住在五彩缤纷的城市,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再为饥饿奔波,不再为没有母爱而痛苦。然而,我不能不思念我的母亲,是母亲给了我生命,才有了我在人世间痛苦的成长经历,不同常人的磨难,明白了人生的苦乐,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在人生道路上,多了一份坚毅,少了一分怯懦,长了一份见识,增了一份理性。多了一些成功,少了一些失败。

    母亲的坟茔原在大奔头山上(李家坪),和我家的祖坟葬在一起,八零年前后平地全部变成了水浇地,就是因为母亲人缘好,当平地的人知道是母亲的坟茔时,就自觉保留了下来,并告诉了我们。直到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年即一九九零年六月才迁移下来和父亲葬在阴洼台,一九九九年二月又迁至打磨沟东山上。

         母亲!你给了孩儿生命,历经艰辛使我长大,没有得到星点的汇报就早早走了。你命途多舛,积劳成疾,你饥寒于自己,饱暖于儿女,为儿女耗尽了最后一丝心血。用“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在。每每想起,撕心裂肺,痛心疾首,一腔悲情,两行酸泪,一时多少言语,竟不知如何诉说…… 

         纸短情长,笔拙意远,十分才思,不尽母亲滴水之恩,万千泪水,难报母亲养育之情。胸闷难耐,思情难排,寥寥数语,权泄相思之苦,且谴追念之郁。

        母亲!儿子没给你丢脸,经过几十年的学习努力,儿子衣食无忧,事业小成,如今退休在家。你的孙子大专文化,有稳定的职业,重孙聪明,活波可爱。我们家后继有人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20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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