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雷神庙（2）雷抓头呢！

题记：谨以此篇，向奋战在雷神山火神山医院和全国抗疫一线的白衣天使们致敬！

好多次下暴雨的时候，我都会凝望雷神庙所在的地方，看庙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当惊雷响彻长空，闪电掠过天际的时候，雷神庙就不见了，云遮雾绕间，那山尖尖上，似乎洞开了另一个世界，腾云驾雾，强悍刚毅，法力无边的雷公电母就在那镇守；那是雷电的老窝，耀眼的闪电和撼人心魄的惊雷就在那孕育，那是一个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神奇世界。

孩提的时候，对那个高入云端的雷神庙，我是存有敬畏之心的。不仅是因为有很厉害的雷公电母住在那里，还因为妈妈说：

“不能干坏事，要不，雷抓头呢！”“过去有个谁谁谁，因为虐待父母，七红八黑，为所欲为，最后就让雷打了......”

我相信妈妈的话，我还曾不只一次的想到，雷神爷还有个能耐和使命，就是这天地间的一些妖孽，类似于树精狐怪什么的，得了天地之灵气，吸了日月之精华，一朝聚形成精做怪，刚一露头，被雷神爷发现，一道惊雷闪电之后，就被收服去了。

雷抓头呢！雷在哪？它不就住在雷神庙里吗？我常常这样想，擎雷之人，可不就是雷公！它就像天上的一只巨手，长着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能掌控世间的一切。雷呀雷，你真像一颗随时可以引发炸响的雷，无时无刻都悬在头顶，令人警醒。

雷抓头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按妈妈的理解，这个结果肯定是一个恶果引起，无论是人还是牲畜，干了坏事恶事过头事，雷就会打在你的头上。不要心存侥幸！头顶三尺有神明。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今天想来，我幼小的心灵中，对雷神庙种下的印象，其实就是一个灵魂的惩戒所，它时时告诫世人，不能恣意妄为，欲无止境，做人一定要善良，做事一定要有度。人生在世，不仅与人为善，对包括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在内的天地万物，都要心存善念。

小时候，我一直想让父亲带我去雷神庙那个高高的山巅，一睹雷公电母的真容，不知为什么，一直未能如愿。没去得雷神庙尖尖，父亲却带我去了西山小阴岔的那个山尖尖，站在那个山顶上，也能看见雷神庙的影子。小阴岔是我的老家，我虽然生在什川，但我的父亲在小阴岔出生。

父亲姊妹八个，五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兄弟中父亲排行老二。我的奶奶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后，爷爷盼儿心切，于是找个风水先生去看了看。先生原是很懂周易八卦的主，懂阴阳，识地理，晓人事。随了父亲去了小阴岔，山弯弯里转悠了一番，最后站在小阴岔山尖尖上，很坚定的对爷爷说：

“南边翻过岭，长着一棵野核桃树的地方，就是好地方。挖几孔窑，挖出红土的地方，就是大窑的窑址。”

爷爷奶奶听了，喜不自禁，立马斩山取土，挖窑拓院，搬了新家。果然，四五年时间，一连生下三个儿子。多年之后，我曾问过父亲，这是真事吗？父亲说：“有这回事，野核桃那块地比小阴岔更向阳些。也可能是赶巧了。”

父亲一生不信神不信鬼，黑天半夜一个人走几十里山路是常有的事，不惧神鬼，不信邪的性格，也让父亲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父亲11岁的时候，我爷爷患了眼疾，大概类似于今天的白内障。当爷爷眼中的胬肉遮住一部分眼球的时候，奶奶就会把剃头刀磨得飞快，然后在灯火上烤一下，一刀将那胬肉割去。眼睛上割肉，那份惊险与痛苦难以想象。割完胬肉的眼睛还在流血，奶奶将早已烧好的棉花灰垫上去，用皮条绑住了，等着伤口愈合。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土办法为爷爷治疗的结果，就是割一次眼睛亮一次，可眼中胬肉却是越割越长，最后，爷爷因眼疾，抛下妻儿，溘然长逝。

爷爷去世后，为了拉扯一帮年幼的孩子，小脚的奶奶蹬一双三寸金莲，扶犁耕地，年幼的孩子跟着妈妈，牵驴的牵驴，点豆的点豆，日子异常艰难。后来我父亲兄弟三个慢慢长大，靠着给人放羊，才算把日子过了下来。

民国十八年，天下饥荒，饿殍遍野。瘟疫流行，父亲说，疫情暴发时，十分可怕，一家一家的绝户。村里活着的人都跑光了，有的去外地躲疫逃荒，有的就在城里要饭，打舍饭吃。

饥馑之年，奶奶带着大儿出外逃荒，我的两位姑姑食不裹腹，难以活命，只好让人领走，做了童养媳。数月之后，父亲听到自己母亲逃荒归来，他夜行数十里山路，将逃难拾麦穗归来的妈妈和哥哥接回。说到这些经历，父亲老泪纵横。正是这黄连一样的苦难，最终让父亲选择白识字，学中医，走上了一条救死扶伤，治病救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