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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不久，二人一起回了一趟各自的家。婆婆家热情备至，父母家却冷若冰霜。母亲冷脸冷言不说了，就连父亲，见了史东风一面后，也寡言少语，满脸如阴云密布。凌云自知有愧，很能理解他们，就以工作忙为理由，只在家里呆了一天。 以为结了婚，日子就会恢复往日的平静，闲言碎语就会烟消云散，但上班之后，大家看她的眼神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不时还有冷言冷语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别看她长得漂亮，能力那么强，最后还不是找个又丑又没本事的普通工人？” “人怎么会这样呢？”夜深人静时，凌静百思不得其解，“我没得罪谁啊？我不结婚，你们都来劝，说我自以为漂亮，就看不起工人。现在结婚了，好像又犯了什么大错，好像他们吃了什么大亏，非贬我损我才开心。由他去吧，反正我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就在凌静自以为生活进入了正常的轨道时，有更难听的话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怪不得她要和史东风结婚，原来是不能生育啊！要不怎么会看上史东风呢？史东风也是挺好的一个人，这下可亏大了，以为找了个漂亮媳妇，占了多大便宜，实际上吃了大亏，花大钱买了一只不会下蛋的小母鸡！” 开初，凌静这耳听，那耳出，心想，能不能生孩子，与你们何干啊！我晚婚晚育有什么不好？但后来发展到，有上了年纪的女同事，亲自向她打听此事，还介绍生孩子的偏方给她。她本来以为，说一句“工作忙，不想要”，就能将传言止住了。没想到，人家说这是托词，谁个工作不忙，难道因为工作忙，就一辈子不要孩子了？以前的人，比现在还忙，都一生就是五六个呢！还是不能生。又吓乎她，年龄大了，生孩子可是受罪的事了。 史东风也听到了这传言，本来和凌静在一起，一天到晚都是乐哈哈的他，突然之间，也闷闷不乐起来，因为还有传言，说他不能生育，这下是把凌静彻底害惨了，骗苦了。实在忍不住了，就向凌静合盘倒出一肚子的苦水。 “什么事都由你了，可要小孩的事，你得重新考虑一下。”史东风坐在矮凳子上，边剥花生壳，边对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凌静说：“我是无所谓，可是说我们生理都不正常，这太难听了。孩子早晚都要要的，我都三十岁了，你也不小了，再晚怕不好吧？” “这个？”凌静早已犹豫不决了，因为可怕的传言，让她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她一向是个要强要脸的人，如今见人都不想抬头了。 “我还是不强求你，一切你作主。”史东风语气非常诚恳，“只是我怕你硬撑着太难过。” “唉！怎么会这样，怎么做都不行，里外不是人。”凌静长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书合上，闭上眼睛，睛泪还是从眼缝里流了出来，“就这样吧，也说不定，要了孩子就好了。” 三个月之后，凌静有了妊娠反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自己像只牵线的木偶，在许多重大事情上，自己作不得自己的主，被别人牵过来，牵过去，活得实在太沉重。她本来是个倔强的人，也一次次的挣扎、反抗过，可是每一次的挣扎和反抗，不仅丝毫改变不了现状，反而让她在可怕的是是非非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屈服，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 “从此人生改变，再也不可能一个人自由自在了。”她手抚着自己的腹部，无奈地想着，“如果生了一个想我这样的女儿，那倒是件高兴的事，如果长的和史东风一模一样呢？”想到这里，凌静心头猛然打了个颤，浑身一阵发冷，不敢往下想去了。 生孩子时，史东风出差在外，都是邱萍帮的忙。而在生过小孩后，凌静更厌烦与史东风做房事了。她以生过孩子下身不舒服为由，将半月一次，改为一月一次。史东风无怨无悔，努力把一个月一次的房事做好，也很满足。当然，正当壮年，有时难受极了，就自慰。如果单位有外差，他就争着去。后来，老局长退了，新局长带着自己的司机来上任，史东风调到后勤科，整天和邱萍在一起。没想到邱萍对他另眼相看，常常跟他打情骂俏，眉目传情。史东风心中也有快感，甚至觉得不如借此报复凌静，和邱萍搞上一腿。但一想到凌静的美丽迷人而屈尊下嫁自己，也就不敢造次。更怕日久生情，惹出麻烦，不久，就申请去港口码头开吊车，理由是家里开支大，想多挣钱。再后来，局里分到援外任务，他就去了中东，一去就是五年，其间只回来过一次。渐渐地，他习惯了没有房事的日子，只要能和凌静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了。有时想，人为什么非要做那事呢？就是畜生好吧，也是到了春天才发一次情，人，实在连畜生也不如。何况他现在已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儿，这辈子知足了。 没有爱情的婚姻，只能糊里糊涂地过；只有糊里糊涂地过了，才能过得好。但改革开放后，人们的生活观发生了巨变，谈情说爱不再是禁区，更何况，电影电视和文学作品中，各类爱情故事扑天盖地，特别是文革反思的作品，更让凌静感同身受。像电影《人生》，像电视连续剧《渴望》，凌静边看边流泪，还把自己想象成女主人公。这时才恍然大悟：她的婚姻走进了怎样的误区！既没有爱情的美丽，也没有性生活的和谐，彼此在一起，虽然相安无事，但更像慢性残杀。婚姻对于她来说，真是人生的一杯难以下咽的苦酒啊！可是这一切，不都是自己选择的吗？她曾演过《白毛女》中的喜儿，她拥有过喜儿那样的对大春的爱情吗？她喜欢跳《梁祝》舞蹈，可是她对爱情的追求，竟然和梁祝背道而驰。她当年选择史东风真是鬼差神使，究竟是时代的悲剧，还是自己性格上的悲剧呢？婚后她才发现，她对史东风的好感，其实只是同情。文化水平差距大，思想水平差距大，生活习惯差距大，性格差距大，爱好差距大。特别是与浑身都是艺术细胞的凌静相比，史东风身上的艺术细胞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两人在一起，好有一比：植物与动物。最近她又读了一本畅销小说《廓桥遗梦》，那对中年男女的消魂荡魄的婚外情，更使她心灵产生深深震撼，促使她对自己的婚姻，对自己的人生，不断进行更深的审视和反思。 凌静想不到，人生半百，却困惑起来。 （本文作者：徐景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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