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七只大雁排成人字形从天空飞过。"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好像是深秋的事情,不知这寒冷的冬天里如何还会有雁阵飞过,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记录片《迁徙的鸟》,有一种史诗般的悲壮。看看墙外,老榆树上落着几只缩着脑袋的灰鸟,呆头呆脑地蹲着。院中的桂树则做了一群麻雀的窝,这些不知疲倦的小家伙,唧唧喳喳,忽地来了,又忽地去了。来来去去间,天色就暗了。 十五瓦的灯泡发出的光映在玻璃门上,是一团昏黄的光晕,如同老片子里旧纸窗后的灯笼。彩色的小电视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黑白的。围着火炉,听父亲讲了一段陈年旧事,是他年轻时与狼相遇的故事,已经听过若干遍了,但还是装作从未听说一样听了一遍,每听一遍,都有一遍的遐想,想年轻的父亲扛着一条扁担走过荒野漫湖与一只狼相遇时是什么样子。父亲讲完了就接着啪嗒啪嗒抽他的烟袋,我在劣质烟草的味道里昏昏欲睡。不知为什么,一回老家,脑袋就混混沌沌,总是睡不醒,年少时总想离家出逃,与害怕这种混沌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老家住了一宿,早晨从鸡鸣中醒来,空气格外清冽。父亲赶早集买来了两条鱼,母亲用地锅咕嘟咕嘟地烧着。遛乡卖豆腐的妇人卖完最后一角豆腐,用红肿的手将还散着几丝热气的笼布包好,匆匆忙忙回家转。小孩子们已经跑到路口跳皮筋去了,鼻头红红的,嘴里哈着白气。猪们则哼哧哼哧地拱着圈门,谁也没有它们饿得急。 这个时候,寂寥的村庄要热闹一些了。留守村庄的老妪以及孩子,甚至看家小狗的眼神都有些活泛起来。因为年越来越近了,在城市打工的青壮年们要回来了。此刻,他们正裹着浸满汗味的钞票,艰难而坚定地挤在回家的列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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