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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情美文:乡愁的炊烟(作者:李修运)

 文化佳园 2020-09-08

骑行是我每周一回的必修课。礼拜天起个绝早,夜色朦胧时,便摇醒酣睡的妻子,带上一壶热水,二三枚水果,相伴着行进在从县城到古镇窑湾的运河大堤上。

黎明前是安静的,听得见车轮与地面“沙沙”的摩擦声。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鸡啼或狗吠,世界就愈发显得安静。我常常打开手机音乐,邓丽君《又见炊烟》那略带伤感的歌声就袅袅飘来。我仿佛闻到了燃烧苦艾的清香,好像看到母亲坐在灶前,柴禾有些潮湿,她一边吹火,一边掀起锅盖搅拌着。炊烟熏得她眼泪丝丝的。

有多长时间没有看见炊烟了?有些年头了。它是淳朴乡村生活的见证,多年来不绝如缕地飘荡在我的脑海里。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炊烟、茅舍、镰刀和锄头都不见了,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也与我们告别了。间或随朋友去吃土菜,到了城市边缘的某家土菜馆,那所谓的土菜吃起来味同嚼蜡,根本没有童年的味道,我在心底暗暗给它们命名:伪土菜。变味了的土菜和变味了的农家房舍没有给我带来安慰。

我那一缕缕乡愁般的炊烟在哪儿呢?

炊烟是乡村风景单纯底色上一抹永恒的点缀、一缕灵动的色彩。在喧嚣的城市,也会从锅炉高大的烟囱里冒出一股股浓烟,但那是废气的排泄,不是炊烟。一个人在城市鸽笼式的房屋里住得久了,总会对乡村的炊烟平添一份怀念与向往。

  乡村的早晨总是来得特别早。曙色初开,那弯新月还隐约可见,甚至还残留着几朵彩棉似的流云,男人就“吱呀”打开柴扉,扛上农具走向田野,开始一天的劳作。女人则忙着收拾厨房,燃起了第一缕炊烟。于是,乡村开始热闹起来,鸡鸣、狗吠、牛哞、羊咩、鸟语……夹杂着花香,渗透着草味,一切都从睡梦中醒来了。那淡蓝色的炊烟,或出于竹篱茅舍,或隐于密林深坳,缭绕升腾,肆意分割着乡村那方清新的天空,直到与淡淡的雾气融为一体,只等红日朗照才把这一切变成虚无。

   晌午的阳光特别强烈,炊烟常常被冲淡,看不分明。只有那些湿柴因为难烧着而窜出滚滚浓烟,在湛蓝的天宇下轮廓分明。这种炊烟虽与城市锅炉冒出的浓烟有几分相似,但在周遭山峦与阔野的映衬下,倒也显得和谐。

   黄昏的炊烟富有诗意的情调。“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王维笔下的炊烟是怎样一种境界啊!当落日残照染红了屋顶和烟囱,倦鸟开始归林,村落里就升起袅袅炊烟。田间干活的村民、山上或河畔放牧的儿童,只须瞥一眼那在暮色中飘荡的炊烟,就知道该归家了。

    最具神韵的应该是雨雪天的炊烟。梅雨季节,烟雨如约叩打着乡村的瓦屋与窗扉,在闪亮的万千瓦瓣上激起淡淡水烟气,远望氤氲一派朦胧。其时炊烟也会赶趟儿似的来凑热闹,把自己的那份淡蓝或乳白揉进去,渲染成一幅乡村水墨画,让人遐想不绝。雪天则是另一番景象,屋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发出炫目冷冽的寒白之光,与烟囱里冒出的温热淡蓝相映成趣,为乡村增添了不少人间风致。只是时间一长,炊烟散发出的热度就将烟囱周围瓦片的积雪烤融,露出本来的红与黑,呈现出一种残缺而真实的美。

   炊烟,对城里少不更事的孩童而言,是一种纯真的向往;对从乡村走出的游子,则是乡愁物化的寄托。如今,许多乡村都用上煤炭、液化气和沼气,柴草只供不时之需,真正意义上的炊烟正一步步远离乡村。也许有一天,我们只能从纸上寻觅这一乡村特有的风景,任凭它成为记忆里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故乡情结,在流金岁月里怀想。

我在行进中和妻子谈到了乡村,谈到了挂在树桠间生锈了的镰刀和锄头,谈到了炊烟。她嗤之以鼻地讥诮我:一个已知天命的老男人的矫情乡愁。

我真的不是矫情啊。老妻呀,你能理解一个从纯粹的乡村走出来的中年男人炽烈的怀乡情感吗?请你听听时间的的脚步声,咱们往一旁闪闪身,给时间让个道吧。当城市反哺乡村的时候,我的炊烟,她就会如期归来!我仿佛看见年轻的母亲坐在灶前烧火,她湿润的嘴唇上挂着一抹隐隐约约的、纯乡村式的微笑。

想到这些,我清晰地看见了原汁烟味的乡村炊烟,柴禾有些湿,那烟熏得我眼泪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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