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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 炊烟是一缕乡愁

 自来自去的人生 2017-06-20

   烟啊烟莫吹小人边,莫吹大人边笔笔直直升上天。这是一首歌谣,一首关于炊烟,关于童年,关于家乡的歌谣。小时候,总爱和伙伴们边玩边唱着,让那呛人的烟直直地升腾到空中去,说也奇怪,当我们天真唱起并用稚嫩的双手轻轻扇动时,那缕轻烟似乎真的就这么升到天空中去了。这只是儿时的一个游戏,却让我如此深刻地惦记着。许多年后,当我站在城市的纵深处,却无法体验到这一缕带着乡愁的炊烟,于是便固执地怀想着,那些构筑在我心灵深处的忆念一旦开启,那温暖摇曳着的炊烟便以一种灵动而飘逸的姿态,在苍茫天空和大地上,在老屋孤单而沉默的屋顶上升腾着。我想起了我的乡村,想起了我的老屋,想起了站在灶前与炊烟相守的人们。

 漫天的霞光里,和炊烟一同最先出现的便是那些素朴、温厚、柔软的面孔。在乡下,没有人会睡懒觉,母亲是家里起得最早,也是第一个在炊烟和灶间穿梭的人。春天的早晨,天微亮,母亲便一手擎着煤油灯,一手拿着木制的勺子,为了一家人的早饭在小小的灶间忙碌起来。掏米、洗米、倒水,然后搁上蒸格,盖上锅盖烧火做饭。灶前灶后就这么一个方寸之间,母亲却毫不零乱,穿一袭蓝色布衣轻盈走动着,灯光把她的剪影打在灶前的木门上,她的身影时长时短地变幻着,如皮影戏里的人物。母亲在屋里烧火做饭,炊烟便在烟囱里慢慢地飘荡出来。如果把炊烟作一个比喻的话,我不知用什么词更合适,因为冒出烟囱的炊烟象一群自由奔放的精灵,它可以从老屋的任何一个地方冒出来,譬如瓦缝间、屋脊上、还有门缝、窗缝,当然,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是极具美感的,它是那样的轻盈、飘逸。一旦进入天空,就如同鱼遇见了水,那种自由、奔放、激情、肆意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每次放学回来,袭着晚归的暮色,看到自家屋顶上冉冉升起的炊烟,心中充满一种温馨,因为这是母亲在自家烧火时升起的炊烟,似乎是一种呼唤,一种等候,看到炊烟就似乎看到了母亲,背着书包,走在归家的路上,心里一直很宁静很安心。

 冬天的时候,喜欢坐在灶堂里跟母亲一起烧火,矮矮的小板凳上一头坐着母亲一头坐着我,母亲先用一张微卷的废纸当作引火的苗子,然后划亮一根火柴,放进一小把稻草,让火在灶堂里燃烧起来,木柴在炉灶里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那声音如此动听,一直到后来想起,都能忆起这独特的声音,母亲在灶间做得如此娴熟,没半点生分,我坐在母亲的旁边,火光慢慢温暖着我的脸和手,我开始学着母亲的样子,把一些小而硬的木柴塞到炉灶里去,然后看它们惨烈地燃烧着,母亲不紧不慢地拉着风箱杆子,节奏如此和谐,风箱的声音动听优美,炉灶里的一簇簇火苗随着风箱的拉动不停地跳动着,直到乳白色的烟雾纠缠着一股米饭的清香慢慢地浮荡出来时,母亲才停下手来。这个时候我看到了灶间里、锅盖上到处弥漫着白色的炊烟,它悬浮着,飘荡着,我试图用手去搅动,却发现这炊烟竟带着一种微温的香气,在小小的炉灶间不停地流溢着,我突然觉得这是世上最能打动我的气味,它的芳香和润泽染着母亲的气息和爱意,以一种柔软温暖和充满愉悦的情愫,给年少的我一种安定和幸福的感觉。

 对于炊烟,我还有着另一种深厚的感情,它是呼唤我回家的某种依托。记得有一次,一个人独自从十几里外的外婆家往回赶从外婆家出来时天色还未暗下来,我一个人沿着村间小道一路走过,刚开始看着田埂上的花花草草,贪玩的心便冒出来,东瞧瞧西挑挑,在乡野中迷失了时间,不料天色越来越暗,渐渐浮荡起来的暮色让我生出一点点慌乱,小小身影在纤陌交错的小路上急匆匆地走过,不知为什么,这条来来回回走过好多次的小路,此刻却不见一个人影,而浓浓的暮色却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抬头看天空,刚刚还落霞满天的天空却显得苍茫茫的,十几岁的我无法在这片苍茫中找到一些可以慰藉的东西,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让我在暮色中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出那一片旷野,看到前面村庄里的烟囱,在沉沉的暮霭里飘着袅袅的炊烟,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来越来越走近村庄,远远地,看到母亲站在屋后的空地上,左手加在额前,眼睛凝视着远方,背后是我家烟囱上飘荡的炊烟,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知道这缕缕炊烟是引导我归家的路标,不管走多远,有这袅袅的炊烟,我小小而茫乱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后来,长大了,离开乡村,离开老家,走得远了,炊烟就成了我心中的一种符号,一缕乡愁。再也见不到那种熟悉和温暖的炊烟,慢慢地它以潜伏的形式封存在我的心深处。周末的一天,去城市的边缘散步,看到那些城中村,依然有山、有田、有缓缓流过村庄的小河,可是我看不到柴禾燃烧后升起的烟雾,闻不到柴禾缓煮后米饭的清香。现在的村庄全都改用现代化的煤气灶、电磁炉,它们简洁干净又方便,那种缓煮慢熬后细致升腾在屋脊上的炊烟又怎能是煤气灶这种现化元素所能比的,也许木柴的烟雾会熏着眼睛,但那种本真的自然的燃烧又怎能忘怀,它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对乡村生活的怀想,不管走多远,不管日子多久,那一缕炊烟随同那一份乡愁早已深深地耕植在心里,外面的一切又怎能轻易改变。
   有时候,倚在自家的厨房里,看着煤气灶那蓝色的火苗,心里总会怀想起那种坐在小板凳上拉着风箱的情景,这是一种情结也是一种乡愁,余光中先生说: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于我来说,乡愁是一缕缕炊烟,乡愁是母亲坐在灶间的小板凳上,一头坐着我一头坐着母亲。乡愁是倚在灶前听着柴火噼啪而曝烈的声音。记得有个作家说过:炊烟就是长在家之上的一种图腾树,一代又一代,它长成了村庄向晚最为动人的风景。是的,炊烟是我对乡村思念的根源,炊烟是向晚动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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