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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走在大街上，能够看到穿带补丁衣服的，十有八九是时髦女郎。帆布做的裤子，膝盖处有几个大大的洞，裤脚也是破破烂烂一点也不整齐的线穗子。据说，这样的破衣服比板板正正的那种要贵很多。
我年轻时，经常穿带补丁的破旧衣服。那时候大多数人的衣服上有补丁。那可不是赶时髦，而是迫不得已。不是有句顺口溜嘛，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计划经济时代，买布需要布票，而布票每人每年只有十几尺，只够做一件衣服的。化学纤维布料不要布票，可是极少，而且特别贵。我在上大学的第二年夏天，曾经买过一件白色涤丝衬衫，算是时髦了。不过是半透明的，要是女生根本不能单穿。价格是15块钱，而我们的生活费一个月才12.9元。那15块钱是我一直省吃俭用积攒的。对于体力劳动者，裤子最容易坏，特别是膝盖处，而对于长期坐着的人最容易坏的是裤子后屁股处。衣服破了，就想办法找块旧布补一下，新布舍不得啊！补丁的大大小小，颜色不一定搭配，随意性很强，补丁摞补丁也是常常有的。打补丁都是手工一针一线缝出来，极少有去裁缝铺的。1977年暑假，眼看快要新学期开学了，我仅有的两条裤子都在前后打了好几处很难看的补丁。那之前，我已经上一个学期学了，因为长期坐着，裤子屁股处磨损很厉害，又因为参加很多劳动，膝盖处破烂不堪，有的打了小补丁，有的即将磨破。于是我去供销社布店扯了两尺布，央求邻居三姐给我用缝纫机打个补丁。大姐因为腿有残疾，大爷给她买了一部缝纫机，让她在家偶尔接点活给人家做衣服。大姐出嫁以后，缝纫机没有带走，三姐也学会了一点缝纫技术。大爷在附近公社一家工厂当干部。三姐仔细琢磨，巧妙剪裁，细细缝制，在我的这条旧裤子上前后补了四块大补丁，膝盖处的补丁每块长约一尺，宽约六寸。另外一条裤子，原来的补丁不大，破的也不太严重，关键是没有布补了，就将就着穿吧。你别说，旧蓝咔叽裤子，残颜落色，加了几块整整齐齐的新布补丁，还真是好看，穿出来，竟让很多人羡慕，回头率挺高的。那年头，很多同学衣服都带有补丁，像我这样，裤子上有大补丁的也有几个人。男同学女同学中都有几个自备针线包的，特别是同学中还有几位退伍军人，他们更有这方面的优良传统。一旦衣服破了，或者是袜子、鞋破了，随时可以缝缝补补。1977年9月，新学期开学的第二天，学院组织全校学生上街游行，宣传党的十届三中全会精神。我是班级和系学生会的干部，我们班同学集合到学院大门口最早。我站在队伍最前头，跟几个同学一起扛着巨大横幅。学院大门朝北，出了大门就是和平路，游行的路线沿着和平路向东，到朝阳路，再到淮海路，然后经过人民路返回学院。出发时，学院宣传部的一位女同志要给我们照相，听说是登报用的。可是，她举起照相机又放下了，摇摇头，大声说什么我没有听到，因为乱糟糟的。只见她径直走到我跟前，让我后退，叫后面的同学站在我前面。我这时才明白，原来她是嫌我裤子上的两块大补丁有碍观瞻。众目睽睽之下，我霎时满脸通红，感到莫大耻辱，真的想发火。转念一想，人家是对的，毕竟裤子上的那两个大补丁太显眼。总不能让大补丁裤子出现在新闻照片上吧！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那种尴尬，那种羞辱，甚或那种激励，我一直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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