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与远方: 国家 社会 生活 责任
偷 瓜
现在说偷瓜,不是脑残,便是人五人六的吃多了地瓜变苕的原因。
复课闹革命时,我在监利县毛市中学读书,上下课敲铃的是被打倒的臭老九罗校长,班主任姓王有残疾,行走一瘸一瘸,数学老师姓陈,福建人,毕业于厦门大学,学生叫他陈傻大。
读书上课,不受任何制约,想干啥就干啥。全国山河一片红,各大城市成立的司令部文攻武卫。不管时局有多乱,农民照样种地交公粮,军队战备不松懈,打珍宝岛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例子。
扯远哒!夸偷瓜的事。
住宿生在学校食堂搭伙食,出搭伙费,菜票根据家里经济状况,吃鱼吃肉随便,农村学生是从家里提来的酱镡子,里面装的是腌菜、乳豆腐、炸糊椒、酱萝卜,开饭时农村学生围一圈,拿出各自的酱镡子,也是七盘八碗,相互分享,没油水的菜饭不经饿,每到晚上七八点钟肚子饿得哇哇叫,没钱买零食,干饿,有时清水都饿出来,饿一阵也就过去了。
毛市区区公所不远的地方是黄金蔬菜队,供应城镇单位和吃国家粮的蔬菜瓜果。
这便成了我们“偷袭”的目标。
盛夏季节,也是瓜果丰登之时,吃完麦李子,上市麻梨,蜜桃接锺而来,趟在黄金蔬菜队田里的西瓜个个瓜滚溜圆,藏在青雾的瓜秧里像一头头小猪崽,爱煞个我的姆妈嘞!馋人的是黄橙橙的金瓜,一个重一斤多比拳头大,清甜连肉带瓜瓤一道进肠肚,止渴解署。这些瓜果在农村菜园子里都有栽种,只是没等成熟早已变成囊中物,想吃得花钱啊!
于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出现:偷瓜。
黄金蔬菜队有一片很大的瓜地,瓜地有嘹望台,守护者不时爬上嘹望台四处张望,发现“敌”情,大喊抓贼,等他下来,我们顺手摘瓜早已逃之夭夭,躲在墙角垴里去分享胜利果实,谋划下一次“战斗”方案。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几次失手,嘹望台上的守卫者发现偷瓜人后不再叫唤,装着不动声色地睁只眼闭只眼的样子,背后藏根干材(芦的另一种苇),悄悄走近躲在瓜垅地的偷瓜者,举起干材就打,一抽一条红埂,打得眼冒金花,疼痛难忍,谁跑得快还会躲过揪耳朵根子的阵痛。想起那个躲藏的难堪相,要人笑到老:全身体笔直,头紧紧埋在瓜垅,用几根瓜腾伪装,以为别人看不见。如同周扒皮偷鸡,顾头不顾尾,掩耳盗铃的成语放在这里很是恰当。
城乡差别不如现在平等,吃商品粮的瞧不起吃背背粮的。城里学生用粮票兑饭票,农村学生是用背来的大米换成饭票,未必低人一等。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要吃上商品粮,穿中山装,挎两枝钢笔。不过现在看来,城里人的日子比不上乡里人。
失败是成功之母。吃一堑长一智,我们重新调整方案,先派一名平时跑得快的同学装模作样地直奔瓜地,摘瓜时有意让守护者发现。于时出现了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的滑稽场面,跑的太快还放慢脚步等等,用手反勾:来呀,来抓我呀!气得守护者双脚跳。伺候在后的笫二梯队,一窝风地蹿进瓜地,这个战术实用,频频得手。
1975年在部队开展批林批孔运动,联系实际斗私批修,我把偷瓜事的说了一遍。
大家笑我是小儿科的招数。
福建战友谈他偷荔枝的经过比我精彩。
荔枝成熟时红红的压得枝条弯了腰,福建人有地域特点,顺口溜说:钓青蛙带手表,穿拖鞋满街跑;地瓜是粮草,厕所当碉堡。几乎两三棵荔枝树旁就有一口粪池。荔枝熟了,一般老人搬张竹床睡在荔枝树旁,防守很严,树根边还堆放几根带刺的棘条,想偷摘荔枝解馋,进退两难,很难得逞。这下惹怒了我们一帮穷小子,待看守人员转钟一、二点熟睡正酣时,我们就轻手轻脚地连人带竹床抬到粪池边,躲在一旁大喝:有人偷荔枝。看守者云里梦里,跃试下床,只听见“嘭咚”一声响,像下饺子一样掉进了粪坑,笑得我们比喝鸡汤还高兴。
偷者,窃也!大家说着孩提时的丑事,谁也没有上纲上线,一笑了之,也没害羞的意思。
童年,童趣,说不完的开心事。总之,现在打死我决不会再去偷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