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不惑 一、在冷场后和孩子们“相遇”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应内蒙古海拉尔市教育局的邀请,吴正宪老师执教“相遇问题”。她走上讲台热情地打招呼:“小朋友,你们好!”学生一个个正襟危坐,一声不吭地板着脸。她又问:“哪位小朋友知道什么叫‘相遇’吗?”依然没有回音。“不想说,就用手比一比也行。”学生照旧毫无表情地望着她。 面对冷场,吴正宪从容而微笑着打开幻灯片,一边出示“相遇”“相对”“同时”“相向”,一边问道:“这四个词是什么意思?能说一个说一个,能说两个说两个,能说全就更好。”还是满坐静寂。 吴老师微笑着说:“你们是不是有点紧张?我也是咱蒙族人呀!你听我说一句蒙族话……”这时,小朋友有点惊异!一个小朋友眼神有点转动,吴老师忙问他:“你能说一说吗?说错了也没关系。”他小声地说了,吴老师随即表扬他,这个孩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于是,课堂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随后,吴老师请两位同学走上讲台,表演一下“相遇”。两人走着走着走近了,不走了。她一手拉着一个让他俩碰了一下,笑着说:“这才是相遇呢,中间有距离能算相遇吗?”全班同学都笑了。她接着又请同学继续表演“相对”“同时”“相向”,同学们都争着表演,争着说。在孩子们亲自参与的活动中进一步理解了“速度、时间、路程”之间的关系。孩子们学的主动、学的积极,学的快乐。会场上时时爆发出笑声和掌声。吴老师刚说“下课”,孩子们却喊出“我们不想下课”,此时的样态与上课时判若两人。 下课了,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走到吴老师跟前,笑着,说着,很长时间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海拉尔市教育局长高良彦抑制不住激动的感情,对在场听课的全体老师说:“今天太难为吴老师了,真的很对不起!我们是把全区公认的最差班来上吴老师课的。可想都不敢想,课上得这么精彩!” 如果是一般老师,刚一上课就出现如此的冷场,一定是不知所措了。可吴老师自始至终,平静地微笑着,很快扭转了局面。而“最差班”学生由开始的呆若木鸡,到后来情不自禁的投入,以及思维的展开,让人感到这些孩子非但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优秀。看来,不是孩子不优秀,而是老师没有为他们打开走向优秀的大门。吴老师,恰恰随时手握着一把打开这个大门的万能钥匙。其他老师要想将这把钥匙握之在手,就必须像吴老师那样,以对孩子的爱心、耐心,几十年如一日地扎根于课堂,包括无数次处理冷场的经历,让她在出现特殊情况时处乱不惊,轻轻松松地化冷场为“热”场。其他老师如果也像吴老师这样,也一定能走进学生的心里。夫如是,你的教学也同样可以如庖丁解牛一样进入到“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兮”的境地里。 二、在“问题生成”中开启学生思维 还是在锦绣街小学教书的时候,吴老师执教“圆的周长计算”一课,当学生通过观察、操作、思考,发现了“圆的周长总是它直径的3倍多一些”的规律时,她充满激情地说:“同学们,你们的发现很了不起,但是你们知道吗?早在1400多年前,我国古代的数学家祖冲之,就精密地计算出圆的周长是它直径的3.1415926和3.1415927之间。这是当时算得最早最精确的圆周率值,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你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重新走了一番当年科学家的发现、发明之路。你们真了不起,很有可能未来的科学家就在你们中间!” 学生激动起来,眼睛里充满了探求未知的渴望。 吴老师看火候已到,便说道:“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你们已经习得了新的知识。相信你们还能运用新知识解决实际问题——天坛公园有一棵粗大的古树,你能推算出它截面积的直径吗?” 学生又一次被卷入思维的浪潮里,讨论甚至争辩也更加热烈。终于,他们根据“周长÷圆周率=直径”的逆向思路,寻到了“既保护了古树,又求直径”的最佳方案。孩子们通过亲自动手实践,创造性地解决了生活中的实际问题。 堪称妙绝! 王阳明说:“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而这里的学生之“知”,除了课本既有知识之外,还有其通过自己的思维推断出来的新“知”,这已经上升到学习的高一级的层次。而从文本之“知”到实践中之“行”,不但很好地解决了问题,也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知是为行服务的,行又强化了知,二者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 十分可贵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吴老师并没有直接告诉学生答案,而是“开而弗达”地让学生自启了思考的大门,具备了探索真知与躬身实践的能力。学生并没有由此感到探索的艰难,反而有了乐在其中的感觉。数年如一日地在这样的课堂上课的学生,就能生成善学与乐学的品质,从而步入“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以及“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的高层境界。 三、在“活动”中感受数学的价值和意义 新课程改革的初期,吴正宪老师执教“平均数”一课,大家怎么也没有想到,数学课竟然开始了拍球比赛。 师:我们在这里进行一次拍球比赛,你们看怎么样? 众生:好。 师:男生、女生各为一队。在规定时间里以排球数量多者为胜利队。你们打算怎么比赛呢? 同学们议论着,从最开始的全体学生上场比赛,到选代表。最终选定了男女双方各派四名代表参赛的方案。 比赛结束时,男生队排球总数为124个,女生队排球总数为118个。 师:我宣布,本次比赛胜利者为男生队。 女生队显出气馁的神情。这时,吴老师走到女生队同学面前。 师:别急,虽然现在你们总分落后,但我决定加盟你们队,再继续排球,说不定我们的拍球总数就会升上来。怎么样? 女生队:太好啦! 吴老师站在女生队一方,在规定时间内连续拍了22个球,女生队排球总数上升到140个。 师:我现在重新宣布,本次比赛胜利者为女生队。 生:不同意! 师:为什么? 生:女生队有5次拍球机会,我们男生队只有4次,这样比总数不公平。 师:哦,在人数不等的情况下,还用总数这个统计量来比较,显然不公平。那么,在人数不等的情况下,我们能不能比较出两个队的拍球总体水平的高低呢? (学生开始思考,相互交流。) (终于有一个声音出现了:在人数不等的情况下,可以先求平均数。) 师:怎样求平均数呢? 生:就是用拍球的总数,除以拍球的人数。 男生队拍球的平均数:24÷4=31(个) 女生队拍球的平均数:140÷5=28(个) 师:为什么要求平均数呢? 生1:用“平均数”比较公平。 生2:“平均数”代表了我们队的整体拍球水。 …… 此时,同学们感受着“平均数”产生的价值,初步理解着“平均数”的意义所在。 这个拍球活动堪称一波三折,而每一次“波折”,都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直到最后,才水落石出,“真相大白”。那么,吴老师的这个环节是不是太过复杂了呢?否!正是这种“复杂”的环节中,才显见了她独到的匠心。因为学生第一次学习平均数,对其真正的内涵并不清楚;即使略有所知,也往往浮在表层。那么,如何让学生体会平均数产生的价值,如何让平均数的意义真正烙印在学生的心里?吴老师的“绝技”在于,通过一次又一次的诱“生”深思,让他们识破了一个又一个的“不公平”,直至完全认清了平均数的“真面目”。专家研究发现,学生新学某个重要的知识,需要多次有效强化才能将其深植在心里;如果通过彼此争辩与实践操作,则更能增强记忆的效果;如果激起学习者的浓烈兴趣,则可以大大提高学习的效率。吴老师的高明在于,她同时使用了多种方法,从不同角度引发学生的思考,凸显数学本质,让学生在乐此不疲中,逐渐明晓了平均数的真正内涵。 这种令人惊叹的教学艺术,不仅在这堂课上,几乎在其所有课堂教学中,都闪烁着不同寻常的智慧光华。这显然不是一时一课用心设计而偶见亮光的,而是几十年来一以贯之的用心,才为其铸就了一个教学智慧的宝库。所以,时空变了、学生变了、教学内容变了,可其教学智慧却能够以不变应万变,让她的课堂总有出奇制胜之妙。即使在未作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上一节新课,都有让人叹为观止的精妙之处。 “问渠那得清如许”?马芯兰老师一语道破天机:“吴正宪从‘无’到‘有’,不仅是创新、创造,更是修炼的过程。”是的,没有几十年如一日的“修炼”功夫,哪有几乎节节都如此精妙的课堂! 我们不妨再看一段马芯兰老师所写吴正宪的一段文字——“1980年代初,记得那时正宪的家在东城,孩子刚刚两岁多,但是她每天早早地赶到朝阳区我所工作的学校,听我上每天的第一节数学课。听完课,我们简单地交流几句,她就匆忙地赶回当时的崇文区,回到自己的学校给学生上课。就这样寒来暑往,雨雪风霜,从未停止过。听课的日子,她甚至没有晚到过一次!后来,听我课的人越来越多了,正宪时常守在窗外听课。时至今日,教室窗边她那张青涩、白皙的面庞和聚精会神听课的神态,我依然历历在目。” 更加可贵的是,吴老师在成名之后,她学习与探索的脚步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行进得更加稳健。她从来不因为遭遇某些困难而垂头丧气与裹足不前,也不因为取得某些成绩而骄傲自满和忘乎所以。即使名满天下,她依然持续探索,不断创新。正是这种生生不息的“修炼”功夫,才让她的课堂教学驶到了“大象无形”的境界。 孔子说其“四十而不惑”,并言“智者不惑”,也就是说,孔子四十岁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智者。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说,现在的吴正宪,已经成为一位教学的智者,人们对于教学中的很多困惑问题,已经被她一一破解。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已“不惑”,在浮躁之见盛行、功利之心蔓延的时候,她守候了一颗谁也无法动摇的教育定心,淡泊、宁静而超然。这种不惑,更让其教学有了宏大的气象与境界。 原载于《新教师》,2019年第1、3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