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 者 | 蔡永平（甘肃天祝） “铛铛，铛铛……”，吊在校园白杨树下的褚红色的铁轨，被吴老师急促地敲响。 “哗啦，噗哧”，学生们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放着响屁，蹬腿，伸腰，抡胳膊，努力睁开沉沉的双眼，忍着刺骨的冰冷，从床铺上爬起。衣服是不用穿的，宿舍是冰窖，睡觉就没脱衣。 “扑通，咣当”，穿鞋，洗脸。十二个人把宿舍挤得满当当，没有踏脚的地方。你撞我，我挤你，吵吵嚷嚷，像嘈杂的菜市场。 “铛铛，铛……”，吴老师敲响了上操铃。 “哗啦啦”，学生们一窝蜂冲向操场，整齐的步伐，雄壮的口号。 鹏值日，留下来打扫宿舍。 把被子叠起来，码到墙边，褥子卷起来，压到被子上，鹏扫净一溜儿床铺；把脸盆、水壶整齐地放到床下，把纸屑、馍馍渣、瓜子皮扫到灰匣中，鹏扫净地下。 突然，鹏看到灰匣的垃圾中有一卷钞票，鹏一把抓在手中。打开来，十元、五元、一元各一张，两元两张，整整二十元，一笔天上掉下的巨款呀！ 鹏呆站在床铺上，不知所措。鹏的手中像攥着一个刚烧熟的洋芋，浑身发热流汗，鹏听到心儿“咚咚”像打夯般狂跳。 这钱是石头的，昨天他就拿钱显摆。石头的老爹是乡医院的大夫，每月有个“麦儿黄”，他是有七个姐姐的“秋瓜子”，家里宠得很。他有钱，气壮势大，欺负鹏和同学是家常事。 这钱，要还给石头吗？ 鹏正为钱愁得一筹莫展。弟弟和鹏同在一学校，低鹏一级，这几天弟弟班上统一买练习册，十八元。星期天回家，向妈妈要钱，妈妈说，学费刚借过，还没还人家，哪里弄这么多钱呢，拖拖吧！弟弟不依，哭了一宿，妈妈在村中借了一圈，钱终究没弄到。 天助鹏也，瞎子有三皇爷包佑，这钱不就来了吗？ 没偷没抢，捡到的，管他呢，鹏把钱揣进了兜中。 课间操，鹏在操场上找到了弟弟，给了他十八元，鹏说是借吴老师的。 在窃喜、惶恐中度过了上半天。 中午吃饭，石头突然被蛇咬了般跳起来，赤红了脸，翻着口袋，大叫“我的钱呢，我的钱没了……”有帮着找的，有冷眼瞧热闹的，有事不关己的。 平头，矮胖身材，眯缝眼的吴老师来了，他认真听了“案情”。 石头指着同学们，急急地说“钱一定是宿舍的人偷了，我昨晚睡时还看了，搜查他们，一定能搜出来的……” 学生们贴着墙壁站成一溜，吴老师踱着方步缓缓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像老侦探般锐利的目光审视每个学生。 鹏低下头，不敢看吴老师，鹏的心 “轰轰”蹦跳到嗓子眼了，手心里全是汗，裤兜里的二元钞票像炸弹，似乎就要炸开来！ 鹏后悔地眼前发黑，身子微微颤抖，为了二十元钱，要背负小偷的臭名，以后怎么面对老师，面对同学，面对家人，面对所有的人呀！ 吴老师踱回了门口，回过头，盯着学生们，稍刻，他微笑，眼睛成了一条缝，几乎淹没在胖脸中：“搜身是违法的，不用搜了，我有办法找回丢的钱！” 他成竹在胸拍拍石头的肩，走了。 没找到钱，人人成了嫌疑犯，同学们默默吃了饭，离开宿舍回教室了。 鹏悄悄去找弟弟，弟弟告诉鹏钱已交给老师买练习册了。鹏懵了，没钱，怎么能将钱“放”回去呢？ 鹏在校后的树林里，苦思冥想一中午，没想出辙来。要不向吴老师“自首”坦白，可石头和同学们会相信吗？ 上课了，鹏硬着头皮回到了教室。石头高高举着一卷钞票，兴奋地嚷嚷：“我的钱找到了，吴老师说是一个做好事不愿留名的同学捡到，交给他的……”。 鹏心潮翻腾，知道那个“做好事不愿留名的同学”。 钱是天上的星星，家中还是没钱，鹏只有等，希望早点有钱， “还”给吴老师。 但没等鹏有钱，吴老师调到县城，离开了学校。 从此，那二十元，就揣在鹏的心口，时时让鹏想起吴老师。 十几年后，做了大学教授的鹏专程去看望吴老师，花白的平头，矮胖的身材，眯缝眼，如菊花般绽开的笑脸。师生相见，有说不完的话，鹏提起那二十元，吴老师微笑，眼睛成了一条缝，几乎淹没在胖脸中：“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作者风采及简介 蔡永平，甘肃天祝人，喜散文、小说，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报刊和网络媒体。当代文摘特邀专栏作者。 声明：本文为 声明：本文为作者投稿授权发布，其他公众号转载须授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