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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 邓春贵:爱情,你好傻

 当代文摘 2020-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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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zhongwaiwenyi

重名家,力扶新人



爱情,你好傻

作者:邓春贵(广东)

1

2000年的夏夜。明月,校静。六月的深夜,如一片熟睡的湖泊:只留下银白的月光,在校园的红花绿叶间无声地流淌。

备完课,走出办公室,夜已很深。许是受到这份宁静的感染,心在瞬间变得晶莹透剔,我放慢脚步,闲庭散步的走。

宿舍区,也是一片静。走到宿舍的楼下,静谧里一首低沉的歌曲,悠扬着地传过来,——不知从谁家敞开的窗户,在暗夜里恰如不眠的人在低声地怨泣:“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  我的伞下不再有你 \我还是我喔\你还是你\只是多了一个冬季…”。

这歌是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很熟悉,好像不久前在哪里,曾清晰地听人唱过。

我心里一愣,不禁停止脚步,暗想:“难道是她?在深夜里留一盏孤灯,孤寂地伤感?”我有所牵挂的心,沐浴着月光,独自追问:“真会是她么?”

三月份上旬,在她25岁的生日晚会上,阿英就动情地唱起这首歌:那带有淡淡伤感的歌声,绕梁三日后,竟飘进我的心坎:缭缭绕绕的,挥之不散。

“为何在生日的喜庆中,平添这样一种迷茫的伤感?”当晚在KTV包房,跟着人群鼓掌时,我心里不禁浮出这个疑问。

我知道,自己喜欢她。这个北方妹子,没有辣妹味,反而在举手投脚间,散发一种苏州淑女特有的温柔和淑静。每次在办公室见她,与她闲聊,我都如翻开一页席慕容爱情诗集:只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清新、淡雅的味道,令人莫名地眷恋。

是啊,爱情的诗集一经打开,人便会依依的,舍不得草率地合上。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微妙和魔幻。见见面聊聊天呢,感觉不过是吹了一阵清爽的风,却不料风中有一颗不起眼的种子,于接触的不经意间,掉进爱的心田:悄悄的,在岁月的流转中,竟不知觉地生根发出芽儿呢。

“曾小英早有男朋友啦。她男朋友在深圳忙生意,那晚没空陪她过生日,她伤感失落,在晚会上,有感而发的唱起了《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事后,阿英的舍友吴小莉偷偷地告诉了我这个秘密。至此,我才知晓,阿英这朵名花,原来早已有主。

……

我望了望三楼阿英宿舍的窗口:窗户儿半闭着,在月光里一动不动的。终于无法确认音乐的来源,于是只好低下头,走进自己的宿舍。

静静的夜,门前空地那颗茂密的大榕树上,有鸟儿在光影里,独自咕咕地啼叫。——那声音凄切而孤独,真不知是为哪般啊?

第二天,星期六。傍晚时分,我和几个球友在学校的球场上踢足球。上半场临终时,有球友走过来拍我的肩膀,说:“曾小英在看你踢球呢!”。闻言,向观众台一眺:果然是她,一袭黑色的连衣裙,戴着耳机,独坐着,正望向球场。中间是50米的距离,两人对望着,遥远而看不懂眼神。留意到我在望她,她一会便低下头,玩起了手机。

这时,哨声响起,中场休息。我在哨声中走向了休息台。

再抬头,观众台上已不见她的身影。下半场开始,观众台上仍不见她的身影。在球赛期间,我接连向观众台看了好几回,她不在她就是不在。——或许,她不过是偶尔路过球场呢,或许是我多情了,想象她来看我踢球吧?

足球运动是疯狂的,它能让人霎时忘掉杂念。终场结束时,我已把曾小英给忘得一干二净。不想,在昂脖喝水放松时,于观众台的另一边,我却看到她一袭黑蝴蝶的背影,亭亭玉立带点落寞地且行且远。

“难道阿英来看球,真是为我?”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一时再生美好的想法,“这么说,她也喜欢我?”

——唉,爱情与诗歌,本就是浪漫的孪生姐妹呢,朗诵了那么多席慕容的诗歌,人难免会有爱情的单相思呢。

阿英是否喜欢我?这好难确定。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喜欢自己的阳台。在宿舍的阳台上,阿英陈列了瓶瓶盆盆的鲜花;而走廊的铁丝下,则挂满了她花花绿绿的长衣短裙。微风一吹,她那边的阳台便花香飘逸,裙裾飞扬。——这常让走廊这边的我,站在榕树的阴影下,盯着她的阳台,远远地望,痴痴地想。。

曾几何时,沐浴着阳春四月的阳光,我不止一次想变成小蜜蜂:飞进对面阳台的花丛里,躲在绿叶间,静静地闻阿英的香味儿,看阿英的倩影子;我甚至想,尚能如此,此生足矣。

阿英过完生日后的三月底,我到她宿舍做客。望着那些花儿,我笑着说,想送花给你呢。她媚了我一眼,眯着蚕眉给花儿浇水,淡淡一笑,低声应:“可以呀,但不要送玫瑰哦。”

“送花可以,但不要送玫瑰喔。”这是阿英矜持的欢迎,还是她划清界限的婉拒?

我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应。事后我花了三天三夜,却仍琢不透她的意图,只觉得,“这个女人让人难以捉摸,更让人难以抗拒。”

熬到四月尽头,我写了一封长达6页的求爱信,托人转交给她。天知道她看了是如何感想,抑或根本没看?总之,没有任何回音:发出的信,石沉大海。这对玉树临风的我,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整个灿烂的五月,我对阿英和自己,颇感灰心丧气。

于是,我开始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投放到教育教学的工作中,想借此忘掉“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一直到2000年夏末,备完课后的深夜,当我再次听到熟悉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时,心不由得再一次泛起想念曾小英的漪粼来。

想念归想念,猜想归猜想,现实世界不会因心动而改变。入秋后,曾小英对我不冷不热,不卑不亢,那感觉是:两人本是普通的同事嘛。在办公室,好不容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在我鼓起勇气,刚想和她说些什么时,阿英却淡然一笑,挥手告别。

2000年的深秋,我心情开始郁闷,郁闷莫名,连足球都不想踢。那年流行的小说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买了一本,薄薄的一本,在街头看。

谁料想,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到最后,竟看得我泪流满脸。——眼睛看到的是轻舞飞扬的言行举止,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阿英的音容笑貌。

不久,寒冬来袭,心情越发难过。我突发奇想,买了一部蓝色的雅马哈,外加一件火红的风衣,下了班,便四处兜风。那个冬季,雅马哈的后座坐过张三、也坐过李四;车轮子碾过都市的柏油道,也溅起过乡间的泥泞……。但不管我呼啸奔驰到哪里,耳边回荡的却仍旧是孟庭苇的《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眼前飘起的仍是阿英黑色的衣裙,和她渐行渐远的婷婷而袅娜的背影。

其时,有人说,因为两地分居的问题,阿英正和男朋友在吵架,在闹分手。其时,我曾在落叶萧萧的大榕树下,看到阿英身着长裙,像个黑色的修女低头绕树兜圈子;其时,我心情甚为沉重,而她也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没有任何意外,在沉沉的寒冬里,2000年无声地走完。

2

才一眨眼呢,2001年的新夏又到。南方的六月,热得很。夜晚,宿舍楼,热得人冒汗。一个周六的晚上,我突然接到曾小英的电话:“哥,带我去吹吹风吧。”那一声“哥”,顿时,震得时空一下清新凉爽起来。

小英穿一件白色吊带连衣裙,瀑布般的长发,流泻到肩膀处;她皎洁的脸蛋,如一轮明月,朦胧而迷人;而两截白玉般的手臂,优雅地交叠着,怀抱在胸前。

我从摩托车的后视镜,偷窥了她几下,只觉得她美不胜收呢,自己的心跳,就快得如同座骑下的车轮子。幸好,西江很近,发车即到。

堤坝、月光、水色、波纹,交织成茫茫一片的另一个清新的世界。而河面的船灯,耀映着对岸的灯光,闪呀闪的,似在传递着无尽的言语和情感。

两人从车座下来,踱下河堤。我伸出右手,小英犹豫了一下,用左手拉住了。两人手牵手地走到堤底,依水坐了下来。她的手松开。

江风似有似无的拂过,我的心舒展得很开阔:似点着盏盏渔灯,跳跃到对岸的万家灯光去。这是我第一次牵她的手,也是第一次和她在河边幽会。我的心,急促跳动,一时难以平静。两人静静地坐着,而江风一阵又一阵地拂过脸庞。虽然有些紧张,但我很喜欢那种“无声”的氛围,心想:就这样“胜有声”地坐下去,也很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阿英突然开口,打破了宁静。

“我和他吵翻了。”小英望着河面,幽幽地说。

“嗯。”我应了一声。

“我不清楚他是爱我,还是爱钱。”小英自顾自地说:“他……,是我的初恋。每次去深圳看他,都住最豪华的酒店。却……,常丢下我去陪客户,说是客人在等。并说要我等他赚两年钱。”

“哦?”我再应一声,接不上话。

“赚到一亿,又如何?”小英的声音开始哽咽,自语道:“我爱的是人,不是钱!”

“啊?”我语塞,差点放声痛哭,心想:“我没钱,但人不错啊。爱我如何?”

“你说,我该等他么?”

“我……”我嘴笨得很,不知该作何回答。——我没想到,阿英约我出来,是谈这些。且谈得我的心一上一下的,像打翻了五味瓶。

“不好意思,他来电话了。”阿英包里的手机振动着发光,她边拿出手机,边起身走开,听电话。

在五米开外的距离,她压低音量,嘤嘤地讲电话。偶尔吹来的江风,把她身上的香味淡淡地荡来。我的心,随风莫名地失落。

讲完电话,阿英回转身,噎声说:“夜了,迈克,要不回去吧?”

回去?

屁股刚刚坐热,就起身回去。风驰电掣,一路无话地回去。

回去之后,暗夜里,我在那棵榕树下,默坐了好久好久,自我伤神地说,放手吧。——

古人云: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3

好不容易的,我将阿英的音容笑貌,一点一点的,从脑海里逐日剔离出去。慢慢的,我开始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一日一日的,“可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2001年的寒冬,午夜凶铃,把我从睡梦中给唬醒了。话筒里,一个女声慌张地说:“迈克啊迈克,我是吴小莉呢,你快来‘梦之旅’酒吧接曾小英呀!她喝醉了,嘴里喃喃地喊着你的名字呢。她…,我…搬不动她,你快来呀!”

我惊醒过来,洗个脸,定睛一看,真是吴小莉的电话呢。

“接还是不接呢?”我心里矛盾的很,心想,在阿英的心目中我是啥,我算啥?犹豫片刻,我披上大衣,发疯似的地向‘梦这旅’酒吧飞车而去。

吧厅里,曾小英披头散发地仰靠在沙发背上,一脸疲倦和醉态地仰靠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吧台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啤酒瓶。在她身边,吴小莉轻抚她的肩膀,满脸的凄切,不知该如何是好。

“喝得这么凶?”我愣了一下,不禁问。

“下午去了一趟深圳,天黑回来就拉我陪她喝。一直喝到现在。”小莉无力地说。

我走过去,轻轻牵拉一下阿英的手,说:“回家吧,我接你走。”

她乜斜醉眼,挣脱我的手,嚷道:“不要碰我!谁都不准碰我。我——没——醉,还要喝。”我平生没遇到酒醉的场面,一时手脚无措。看着她红彤而疲倦的脸,我的心莫名地疼痛起来。

“扶她走吧。”小莉说了一句,并向我使了个眼色。

于是,两人架起小英的胳膊,不由分说搀扶起她,向外走。

搭双飞,我的雅马哈平生第一次,搭双飞。——为了酒醉的阿英,我心甘情愿,接受任何罚单。小英坐在中间,她身子软绵绵的,摊趴在我的后背上。寒夜的风,如利刃,一路不停地吹,直刮得人,身心俱寒。

我边开车,边莫名地伤感,不禁吟出一句:“敢问情为何物呀……,直叫人生死相许。”

回到宿舍,三楼。小莉先开门先进,我扶着醉态朦朦的小英,靠在门框处等。

突然,阿英睁开眼,亮晶晶地盯着我,静静地看。过了好一会,她低下头,轻声地说:“迈克,你……,进来坐吧!”说着便伸过手来,似要拉我。

我一愣,轻拍一下她的手背,柔声说:“不了,太晚了。下次可不要喝这么多啊。”

她无力地放下手,闭上了眼睛。喘了一会气,好一会,她再次睁眼,坚决地说:“你,进来坐吧!”说完就直直地望着我。

我也直直地看着她,心跳的很慌张:“小英是醉,还是醒?”

我犹豫了一会,刚想说什么。突然,咚咚的响,小莉从房里走了出来。

她搀扶起小英,红着眼,说:“好啦,回房去睡吧。爱得这么苦,分就分了吧!”话完,便独自落泪。小英闻言,也落泪。

那一刻,坚强如我,竟也想落泪。但除了哭的冲动,在心底,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大喊:“让我陪伴你吧,让我用一生来保护你!”

“晚安,迈克!” 小莉向我挥手告别。小英闻言,也向我举起手。

她的手慢慢地举到半空,突然就停住不动:似要牵手,又似要挥手。过了一会,那手绵绵地放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喃喃地说:“迈克,你好stupid啊!”

说完,便跟着小莉,走进房子。门随之关上。

我待在门口,愣了一会,再一会,才惆怅地转身离去。

平生第一次,我听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当面说,“迈克,你好stupid啊。”—— 我闹不懂,当时的阿英,是嗲是嗔,是清醒还是沉醉?

我只知道,这一句“你好stupid啊”之后,小英的房门,便在我面前“呯”地关上,——永久地关闭了上来。

过了两周,腊冬还没走完,曾小英便闪电般结婚。——新郎是她在酒吧喝酒时才认识的一位“失恋男士”。阿英说:“酒吧见真情。爱得太累了,结婚何必曾‘相识’呢?!”

4

又过了一年,学校美丽依旧:气候也四季如春。但我却越干越没劲,有时甚至觉得:活的正腻呢。于是,痛下决心,选择了离开。

在离校的大巴上,人的脑袋突然变得空洞又晕涨:觉得有些东西在无声地流逝呢,而另一些东西又喧闹着要来。于是,便迷迷糊糊地闭眼休息。不知到了哪里,在颠簸的迷离里,车厢突然响起了《天使的翅膀》——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曾飞舞的声音﹨像天使的翅膀﹨划过我幸福的过往……。

刹那间,随着歌声,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啊,人生征途,物是人非,情生情灭,一切都是那样的变幻莫测。但无论最终

结果如何,只要爱过,就该让那“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依昔留着昨天的芬芳吧”。

只要爱过,留在心底的,便应是永恒的深深的祝福。


  

美文作者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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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邓春贵,中学英语教师,文学爱好者,凤凰网的签约写手。大学开始投稿,在《湛师院报》发表了《校园闲人》,《英语系的男生》等校园生活散文,读者反响热烈。近年,集中在《湛江日报》及《湛江晚报》刊发散文,小说及随笔,近100篇。作品以描写雷州半岛的风土人情为主,有文章被政府网站及学院网站转载。2014年始,在《凤凰网》的读书版,连载长篇小说《欲望》及散文集《雷州风情》。发表网络文学达50多万字,成为凤凰网的签约写手。教学论文,散见于《学生双语报》、《英语周报》、《广东教育》及《名校》等著名英语教学刊物。参赛的征文,曾多次获得市级、全国性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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