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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津风物志|薛亮平:柿子

 享道 2020-09-11

柿子

薛亮平

对柿子我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感觉就是一种有点发黄或是熟透时颜色艳红的农家的一种普通树木的果实,小时候的庄稼地里随处可见柿子树。记得承包责任制后,我家就分到了生产队里的一棵柿子树,是和一个本家共有的。柿子树平常不需要打理,两家就商定每年轮收一次果实。轮到我们家收柿子时,我和姐姐会在柿子成熟后的秋天,跟在母亲身后去柿子树下摘柿子。低处的柿子用手可以够着,高枝上的柿子,就用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绑个铁钩子,把满是果实的树枝折下来,再一个个摘下放进筐里篓里,再用扁担一趟趟挑回家里。

运回家的柿子,母亲会挑出一部分完好无损的,一个个掰掉柿托的棱角,放在大盆里用清水洗干净,晚饭后炉子闲了,就用大铁锅烧一锅热水,把柿子放在锅里并不时用手上下翻动,让柿子均匀受热后,再倒在土炕角落的一个大陶瓷盆里,用棉被捂紧闷着。中间好像还得换上一两次水,过一段时间,柿子就不再是涩巴巴的,而是变得又甜又脆,大人小孩都喜欢吃。家乡人给这种柿子叫懒柿子。许是物以稀为贵吧,以后随着年龄长大,物质生活一天天富裕,这种懒柿子对我早已失去了吸引力。

记忆中,我倒喜欢吃外婆家做的柿饼。做柿饼在家乡叫旋柿饼,先是用小刀削去柿子上的一圈外皮,经过阴干后,再用一种民间手法捂制出来,柿子上面就裹着一层白色的面粉一样的东西,又甜又软,特别好吃。就是做柿饼时削下的一条条长长的、卷卷的柿子皮,我还记得和姐姐在外婆家津津有味吃的样子。把柿子皮高高提起,歪着小脑袋,用嘴接住柿子皮,一口一口咬着,品味着那种甜甜的、劲道的感觉,心里那个乐啊,甚至能比过现在吃一顿大餐所带来的开心。

我们家收的柿子,母亲除了会做懒柿子外,还会晾一些在窗台上,等过段时间变软了,家人或是来往的邻居谁顺手拿一个,揭开皮,用嘴吸取里面的汁液,都说是好吃。我自己并没有多少这方面的印象,好像那时候我很少这样吃柿子。只记得母亲和邻居们拉家常时,会说柿子不能多吃,不能胡吃,说谁家的媳妇吃了柿子不合适,生不出小孩来,说谁家人吃了软柿子后喝了热水,肚子疼的厉害等。我打小身体有点弱,也许那时候就对柿子开始有点发怵吧。

但我喜欢吃柿子醋。那些发软的,受伤的柿子,母亲会把它们全部倒进一个黑色的大瓮,让柿子经过自然发酵,酿成柿子醋。那醋分几个等级,有最酸的,有比较酸的等。去学校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会用玻璃瓶子,装上最不酸的那种柿子醋,里面再放上一两粒糖精摇一摇,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在呼朋引伴去上学的路上,都忍不住要喝上两口呢。那时候还可以吃到醋柿子,酿醋时节,母亲从醋瓮里摸出来比较完整的柿子,会递给我们吃,咬一口,酸的我们直咂嘴挤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咬一口再咬一口,因为那种酸味里,会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甜味,诱惑着我们吃一个两个,感觉特过瘾。

小时候的农家,柿子醋几乎都是一年从春吃到冬,没有感觉多么好吃或者不好吃,好像就只有那么一种醋,没别的选择。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酿醋的人家越来越少,而超市里,各种陈醋、米醋摆满了货架,可老公还是喜欢吃家乡的柿子醋,如果有那个亲戚朋友送他一壶新酿的柿子醋,他的言语里全是满足的夸赞,连声说“还是柿子醋好吃。”在他的念叨下,我在餐桌上用心品味各种醋的不同,果然发现柿子醋确实有它自然醇香的特点,真的挺好吃。

我和老公一起生活刚有一年多的时间,彼此了解还不是透彻。前段时间,每次路过小区菜铺,他喜欢买几个软柿子吃,我心想:一块钱两个小小的、表皮有点发灰的柿子,有什么好吃的。那天回村,朋友给他十来个软柿子,用一个小小的纸箱盛着,饱满的大红色,很好看,个头也不小。他高兴地和朋友说“这个好吃,这个好吃。”我没有言语。村边的马路上,金黄色的银杏树叶铺了一地,立冬了,我看一眼那柿子都感觉到寒凉,对他的热情只能是不置可否。回到县城的家已是晚上了,他小心翼翼的把那一箱软柿子放在阴面的阳台上,然后拿出一个来吃,他边吃边向我推介:“来,我给你表演一下吃柿子。你看看,这么好的东西你还不吃!”只见他熟练地揭开柿子皮,几口就把那个柿子吃完,吃完后一副极过瘾的样子,一边搓着手,一边啧啧称赞着柿子味道的好,说多甜,多软,多汁,比那什么什么好吃得多了。他还在手机上百度出吃柿子的好处,有声有色地读给我听。禁不住他的诱惑,我也拿了一个软柿子,用水龙头冲去上面的一层浮土,在灯光下开始端详。手里的软柿子是个头大大的扁圆形,饱满的红色浓艳欲滴,那皮看上去吹弹可破。我用指甲轻轻一碰,柿子皮上便裂开个细细的口子,从这里着手,我轻而易举就揭去了整个几近透明的柿子皮,鲜红的柿肉呈现在眼前,隐约发着诱人的光。我试着把嘴贴上去,轻轻的咬开一个小口子,再慢慢去吸里面的汁液,那红色的汁液浓甜可口,有点清凉,却沁人心脾。我担心咳嗽,急忙拿了块馒头就上吃。就这样,一口馍一口软柿子,细细品味着甜美的柿子肉汁和软脆舒爽的肉核,直把那个柿子吃完,还是意犹未尽。从那以后的连续多日,我的晚饭就成了简单至极的软柿子就馒头,绝没有换成别的什么饭菜的想法。

现在的我,喜欢上了柿子这种平常的果实,甚至连这个季节里路边或野外的柿子树都喜欢看,那光秃秃的褐色树枝上,一个个红通通的柿子颇像一个个小灯笼,没有人摘收的柿子,无意间美丽了田野的风景。偶尔在谁家看到柿子,我不再是以前的那样平淡,而是心生欢喜,用手去摸摸或是凑过去闻闻 。童年时期的一个小小成见,让我错过了柿子几十年的美味,柿子启示我反思自己:在有限的生命中,我是不是屏蔽了太多的东西?

错过了太阳,就接纳自己当初的认知,不再错过月亮,才是现在该有的选择。趁时光正好,且行且珍惜,敞开自己,不错过生命中每一道原汁原味的风景,是今天写此文的初心。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薛亮平,1972年生,山西河津人,教师,喜欢阅读和写字,运城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火花》《乡镇论坛》《河东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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