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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风物志|香尘: 从此长亭更短亭

 享道 2020-09-11

从此长亭更短亭

香尘

六月适合断舍离,从旧衣物到旧书纸。挑拣筛选整理的过程甚是琐碎,不过亦有乐趣,那些旧物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泛着一串串五颜六色的记忆,涌进眼眶,百般滋味上心头。

在清理某个储物柜中的一大袋杂志笔记本时,居然翻出了一本毕业留言录,高中的,翻开来,发黄的纸面上,那一句句深情意气的留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恍若隔世。青春啊,早已成了岁月深处最为纯美灵动的一个词语,不过,那也是人生季节最为明亮奋发的所在。

 我的同桌说:三年时光飞快,笑笑闹闹中就过了,连你给我取的绰号也从讨厌变成了欢喜,希望情谊长存。我记得她,有张圆圆的红扑扑的脸,名字带个萍字,所以我叫她苹果,要好的时候是小苹果,闹别扭的时候是烂苹果,我们一起分享零食,分享心事,分享作业,分享参考书,只是她去了南京读大学,我在上海,之后,便渐行渐远渐无书。

坐我后面的男生孙说:很高兴我们相互交换着看了许多的课外书和武侠小说,也很高兴每次拉你小辫的时候你都不介意,祝以后学业有成,万事如意。他是班里最聪明的那个男生,我们都考的计算机专业,只是学校不同。我有次做数据库编程的论文实在没辙,就写信找他给我当了枪手,拿了个A+,老师都吃惊到不行。他也是个很有个性的男生,老师拖课,他会在打过铃声后就走出教室休息,有事想和我说,就会扯我的马尾辫示意我回头。记得隔壁班有个男生扯女生辫子,女生向老师告状后,老师怒斥男生是耍流氓行为,一时搞得风声鹤唳。不过,他依然扯我的辫子,我依然会回头,我们交换课外书看,画格子用红蓝笔下五子棋,讨论各种类型的难题,天天不亦乐乎。

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学的罗,是个很会搞笑的男孩,留言却异常简短朴素,只得一帆风顺四个字。有次,他和黄找我去别的大学串门找高中同学玩,公交车还有一站路,他却说到站了,人也哧溜就下了,我们喊他回来都来不及,结果他就跑步跑了一站路追公交车,把我们笑得够呛。

体育委员严是个帅男生,是那种打篮球会让许多女生去助威尖叫的帅。他的留言是:你是个大笑时会抱着肚子蹲下来的女生,丝毫不介意形象,希望你永远保持这份天真。可能那时候我是全班最小的,大大咧咧还不太注意女孩子的一些爱美禁忌。前两年遇到熟识他的人说,他一直到如今还是一枚帅大叔,拉风得很。倒是我,早就没有那份随性的天真,生活并不和善,它不会慷慨成全每个少年的梦想。

 和我是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也同样姓姚的男生,比较沉默寡言,留言也寡言,心想事成。他考的中医,和孙来我们学校串门,恰逢罗感冒,就说用缝衣针给罗针灸,扎他脚底板,结果罗的感冒没好,当了一星期铁拐李。后来我因为患癌,情绪问题,换了手机号码,删除了所有同学的通讯方式。他在某次体检时,恰好给我姆妈做检查,便要到了我的电话,加了微信,说如果有同学聚会就能找到我了,之前大家一直委托他寻找我。

 我最要好的女生是隔壁班的马,初中就认识,高中走读,每天上学放学一起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暑假寒假还会去对方家里玩。她说友谊万岁,永远做彼此最好的朋友。她没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有一次学校旁边开展销会,她代表她们单位也参加设了摊,我去闲逛的时候彼此相遇,高兴得不得了,她硬是在展销会上买了一双好看的黑皮鞋送我。我一直不太舍得穿,她结婚的时候,我去参加婚礼,穿得也是这双鞋,看上去依然八成新。再后来,岁月拉开了距离,各自在自己的生活里兜兜转转,少有交集了。

我最要好的男生也在隔壁班,唐是和我一个村的,从小就混一起玩。有时候我自行车坏了或有事,就会去隔壁班找他,让他带我回家。他的同学以为我们在谈恋爱,一见到我就瞎起哄,搞得我渐渐就不敢多去找他了。但是,暑假寒假,我们经常会聚一起,钓鱼摸虾,打牌下棋,谈天说地,抒发着对现状的各种不满和对未来的各种憧憬。记得我让他给我留言,他笔一甩,说,又不是见不到,就住一个村,要说什么,门前喊一声不就好了。结果,他就只签了一个大名。再结果,村庄拆迁了,就是要说什么,也找不到那个门前了。

一本褪色的留言录,充满时光的沧桑,浮生若梦啊,慢慢离散。就像窗外,黄梅雨季的雨下得发疯,墙上的苔藓绿得忧郁,无尽夏的花球一脸枯黄得守候。还有谁的心,能像纯真年少那么意气飞扬,犹如山坡羊,草原马,天空云,或是江海鱼?余生啊,只剩风一程雨一程,长亭更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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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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