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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浮世绘|香尘: 寻常录(二)

 享道 2020-09-11

寻常录(二)

香尘

【拾】

除草机轰鸣了一个上午,庸常的空气被熏了青草香,弥漫上来,恬静,清冽,天然,莫名叫人想起消失的村庄和围绕着村庄的田野,对,犹如秋收时稻草的味道。或许,一切落地生根的事物,都有同一个故乡,所以,它们的躯体都注满芬芳,无论生长,还是消亡。

【拾壹】

清扫房间整理茶几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梅子青色的小瓷罐,原本是一套三个,都是温温润润的颜色,烟柳黄,月光白,梅子青。日常里,我爱用它们装佐茶喝的一些干果蜜饯,特别天热,握于手时,凉意顿生,消消暑气。想补一个,按照以前的订单入店搜寻,颇为吃惊,几年前十九元九一套的东西,现在居然七十九一个了,思其价格变化,或许成本,或许质感,更多或许是当年的小店已成了如今的品牌店吧。不过,这个世界本来如此,品牌往往比事物本身更容易标榜身价,不然,为何有那么多人追赶着各种大牌的潮流,初衷与根本抛诸脑后。

【拾贰】

清晨开窗,恰好听到一男童正一遍遍响亮呼喊:“阿玛,阿玛,阿玛,皇阿玛”,瞬间感觉古装剧简直把人荼毒到从三岁到八十岁都不放过。黄昏的时候,又听到男孩在呼喊阿玛,这次居然有个女声回应着他,从交流言语中判断应为母子,我忍不住莞尔,这当妈的得多戏精多想找存在感,居然想出来让儿子叫自己阿玛。世界之大,最匪夷所思的还是人,无奇不有。(后来,听人说,此妈姓黄,所以,皇阿玛)

【拾叁】

上午接到一条短信,姐,你好,近来工作好吗?身体好吗?,看着号码陌生,心想大概是谁发错了。下午有电话,居然还是这个号码,就随手接听了。于是,恍然,是一个我记得的陌生人。三年前的某个冬日下午,刚刚被裁员失业的我喜欢出门走路散心,在天桥边的草地上,拍红叶时,有个民工过来搭讪,说他家乡的红叶要比这好看多了, 我便顺话和他闲聊起来,这一聊就聊了两个多小时,基本都是他在说,说他查出了略微严重的心脏病,目前人虽在工地却无法干活赚钱,家里两个孩子,儿子十五,女儿十岁,老婆爱赌,今年把他寄回去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几万元债务,然后跟人跑了,说着说着,四十岁的男人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哭完用手擦干泪哽咽着对我说,他就是想找个陌生人,说说心里的事。我其实不太懂安慰别人,就继续和他聊,聊我自己的癌症和境遇,自己对人生的态度及看法。后来,彼此道别时,他问我要了电话就挥手离开了。没想到,今日他会打电话,他说他生活变好了许多,现在是一个包工头了,他觉得应该告诉我一声,是我影响了他。我说,我挺好。确实,挺好,两条不一样的线,因为一个偶尔的交叉,居然开出这样美的一朵花。

【拾肆】

今秋流行木耳边小高领后纽扣的衬衫,在淘宝见到一件藏青底色小碎花,不由钟情。这让我想起年少时光,那会流行一种叫珠丽纹的面料,母亲给我买了一粉一绿两段布,请裁缝做了衬衫,便是木耳边小高领后纽扣,我记得我是很喜欢它们的,配束腰的裙子裤子,从初中穿到高中,一季季的春秋天里,由光彩灼灼到黯淡陈旧。于是,人到中年的我还是忍不住去买了这样一件十七八岁的衬衫,可是有什么关系呢,生活就是这样,要粗励中不失细腻,要归途中不失追忆,要缺陷内不失整齐。

【拾伍】

在露台上浇灌花草时,有清脆鸟鸣起于露台的栏杆上,又有鸟鸣呼应,来自于对面楼顶,你来我往,活泼欢快,像两个孩子在互诉彼此的一些高兴事,让我这个听的人,也心生愉悦。它们说到兴起,对面楼顶的鸟儿飞了过来,肩并肩蹲一起,你啄我一记,我蹭你一下,淘气得鸣叫着,丝毫不把我这个只距离它们几米远的人放在眼里。对,就是不放在眼里,就像如果我对别人说起它们,什么样子,什么声音,什么情景,估计也没人会放在眼里,真是吃饱了撑的,两只鸟雀,几声鸣叫,有啥好记的。

【拾陆】

突然想到九月了应该去看一看栾树了,便走去以前上班会经过的一条路,那条路的两边都是栾树,此刻恰好开花时节。苔痕浓绿的砖道上已散落一地细细碎碎的小黄花,与桂花极像,比较明显的区别是其没什么香味且花心有一点朱红。而缀满黄花的枝桠近看有着小小的热烈,但纵横在整棵树间也只如小家碧玉般恬淡温婉。我最喜欢栾树的一点是,它们一边落花簌簌,一边长出红粉果荚,且随果荚长大颜色亦渐趋于红。再过阵子,花落尽后,果荚绛红,形似灯笼,一串一串高挂半空,会一直红到隆冬,这算是难得让人冬天看到不觉萧条反觉温暖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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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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