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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风物志|黄春红:家乡的螃蟹河

 享道 2020-09-11

家乡的螃蟹河

黄春红

在都江堰玉堂镇境内,有一条美丽的螃蟹河。河水冰凉且清澈见底。它发源于赵公山剪刀旮,全长虽只有20公里,但那曲折蜿蜒的绮丽风景,占满我的记忆之城。

儿时回忆

小时候,有年暑假去二嬢家,三五成群结伴去螃蟹河抓螃蟹。从氨水池到螃蟹河,要经过一条通往玉堂老街的机耕路。路两旁有许多竹林,大约走十来分钟路程,隔着竹林,便听到了水声。那水声,就像竹叶被风吹动,发出的碰撞之声,我开心极了。

螃蟹河并不宽阔,河底全是石头,靠近岸边,麻麻点点的石头有些翻卷过来露出水面。有点大块的石头,傲然“站”在水中央,成为水中的高地、小岛。对河两岸,成排的青翠树木,有柳树、桉树、樱桃树、黑桃树等。但最好看的是柳树,那翠绿的柳条朝下垂,摇摆轻抚地在水面上晃荡。水浅一点的地方,直接就能看到小鱼儿摇着尾巴,在石头缝缝间钻来钻去。

河道里有许多挽着裤脚的男人,和裙裾打结的女人,还有拿着自制竹筒水枪的孩子。大人们抓鱼、抓螃蟹。小孩拿着水枪,低头抽水,仰头就朝大人的脸上“开火”,“哧”地一声,一溜“子弹”便在大人的脸上开出许多水花。大人直起腰,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朝小孩骂道:“王狗儿,你再朝我飚水,晚黑我不准你吃螃蟹。”

看到别人扳开石头惊呼着,哇呀,又是三只。我也麻起胆子扳石头。颤巍巍地掀起一块麻子石,只见大大小小的螃蟹有好几只,它们伸出前爪向我示威。我不敢用手去抓,用小撮箕朝前一撮,那几只顽强抵抗的螃蟹,就这样被我装进了水桶里。

那会儿的河水干净,螃蟹拿回家,没有经过在清水里静养,也没有用刷子刷过,直接下锅煮熟,然后在柴锅里爆炒几分钟,便成了一大盆脍炙人口的美食。

八十年代末,我已长成大姑娘了,但同样像个没长醒事的“猴秋子”,一去玉堂二嬢家,就想去螃蟹河捉螃蟹。可是,被二嬢拦住,她不许我们去螃蟹河了。

后来听说,由于上游的农家乐和养殖户增多,河水变得油腻不说,还有死猪、死狗在漂浮。河中的螃蟹绝种了,小鱼小虾也不知钻哪去了。但不知为啥,尽管这样,心里却对螃蟹河的爱不减丝毫。 

漂泊在外

远离家乡的这些年,在江南水乡呆过二十年,在厦门呆过五年。无论是被称着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还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都依然改变不了我对家乡螃蟹河的挂牵。

前几年我和朋友去鼓浪屿玩耍,在一家海鲜自助餐馆里吃饭,邻桌一对老夫妻边吃螃蟹边聊天,女的说:“有大海的地方真好啊,可以吃到美味的螃蟹。”

男的放下剥着蟹壳的手,扯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说:“你以为只有大海里才会有螃蟹啊?在四川都江堰,那儿有一条螃蟹河,河里就有许多螃蟹。”

听到都江堰,听到螃蟹河,我猛地一个激灵,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坐在他们旁边。 

“大伯,您说的那条螃蟹河,那可是我的家乡啊。”说这话时,我的笑,爬上了眉梢。

大伯转头看着我,慢悠悠地说:“ 50年前,我随父亲来到都江堰玉堂公社的赵公山下,当得知新家旁边的小河里有螃蟹时,我兴奋得跳了起来,那时候的螃蟹可真多啊。

听大伯没打一个克顿地说螃蟹河,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对螃蟹河的惦念。然而我呢,就在那一刻,归心似箭。 

回到家乡

现在,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乡——都江堰。我工作的龙小就距离螃蟹河不远,每当日落黄昏时,我总是喜欢站在学校的二楼长廊,在轻柔不燥的晚风中,眺望螃蟹河。虽然河堤两岸的高楼阻挡着我的视线,但我的眼睛却不愿离开螃蟹河的方向,因为螃蟹河不只是我心中最美的河流,也是我人生中最美的一次遇见。

我这半辈子呀,不知是命运作弄了我,还是我的命中带着坎坷。离开时,囊中羞涩,回来时,穷困潦倒、居无定所,常在两个姐姐家打“滚龙”。

有一天下午,我胸闷憋气,神情恍惚,便去了螃蟹河边。那天,西区艺术团在螃蟹河边排练节目。刚好我认识艺术团的唐团长,所以停下脚步,依着树干,看她们跳舞。那会儿,我虽然写一些流水账的文字,在都江堰麻辣论坛发表,但始终找不到方向感。

就在我点燃一支烟,把打火机抛在空中又接住的一刹那,一个梳着马尾巴,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走向我,她大概不到40岁的年龄,看上去特别亲和。唐团看她走向我,也跟了过来,对她说:“张镇,这个是黄大姐,文章写得很好。”

“哦,前几天看过她的文章,这是一个人才,你们一定要留住她,接下来的演出,让她上。”张镇那张好看的眼睛盯着我几秒钟,又转过头对唐团说道。

心里嘀咕,我算人才吗?一个仅有小学文化的农村女人呀?

“我啥也不会,不敢上台啊。”我胆怯地望着慈眉善目的张镇说道。

“黄大姐,不说不敢哈,做人,就得有敢于精神。”

她这一句“敢于”精神,让我在接下来的“走基层,送文化下乡”活动中,参加了二十余场的演出。

看见螃蟹

去年秋天,我坐舞蹈演员露露的车,去水泉参加百姓故事汇演,小车沿着螃蟹河婉转而上,沿河两岸,红叶似火,恰巧野花也在这时盛开,花香鸟语,小桥流水。河边上,有几个穿红马甲的人提着塑料袋,在沿河巡查。

演出尚早,我便沿着河边散步。不远处,一个大娘在河里打捞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她在捞她的衣裳。一问,才知道,她家老头子在河两岸绑了一根铁丝,水从铁丝上流过,挂在铁丝上的衣服经过哗啦啦的河水冲刷过后,比洗衣机还洗得干净。

原来,玉堂镇在前年就实行了河长制,为了螃蟹河里有螃蟹,重拳出击。 

那些去赵公山旅游的人,口渴了,扒在河边咕嘟咕嘟喝几口,那个清甜,那个爽啊。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歹事传千里。然而,螃蟹河的水干净了,水质好了,却被传到成都。成都人在水泉山中租了房子,冬天来赏雪,夏季来避暑,离开时还在河里大桶小桶地装水上车,拉回成都的家中,用于煮饭、泡茶。

螃蟹河不仅吸引了整个川西平原的人们,也让我更加迷恋了。上周日下午,我又去螃河转悠。我的眼前就像铺开一张威尼斯水城的油画,翡翠色的河水泛着碧波,从一幢幢别墅前静静流过,岸边芳草萋萋,各色花儿竞相绽放。树枝上,小鸟叽叽喳喳地唱着歌谣,岸边,几只螃蟹张开八只脚,缓缓地爬行在毛茸茸的水草中。 

此刻,我仰头眺望八百里青城的主峰——赵公山,想把螃蟹河里,又有螃蟹的消息告诉风,信使般的风呀,请你把这个消息,带给远在厦门的老人。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黄春红,四川省都江堰人。生于六十年代末,女,小学文化,热爱文学。90年远嫁浙江,于20164月,带着满身伤痕回到家乡开始学习写作。作品散见于全国多家报刊杂志,现是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都江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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