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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风情录|黄春红:蜜桃熟了

 享道 2020-09-11

蜜桃熟了

黄春红

我工作的龙小,有十几株水蜜桃树,这些天,桃子熟了。每每看见这粉嫩的蜜桃,就勾起我小时候,那些定格在心灵深处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桃子是稀罕物,整个麻溪田坝只有我嫂子娘家有一颗桃树,她娘家住在我家高坎下,打个喷嚏都能听到,她母亲我叫亲孃,有次哥哥与她吵架,亲嬢气夯八转地上来与母亲干了一架。看着亲嬢骂骂咧咧地下高坎,我心里着急,因她家的桃子快熟了,往年桃熟时,会正大光明去“猴”几个解馋。今年,想吃桃子估计难喽。

几天后的早上,下了一场大暴雨,午后时,太阳公公却冒了出来,笑眯眯的。五颜六色的丁丁猫儿(蜻蜓)在水稻田里飞舞。我拿着长长的竹竿网,在田边上东一头,西一扑,始终没网住,它好像长了后眼似的,竹竿一伸过去,它们扇着彩色的翅膀刷地飞走了。不知不觉,走到亲嬢家房背后,她家那颗桃树兀自出现在我眼皮下。粉红的桃子在绿色的叶中露出半个“脸”,馋得我口水直流,但桃树四周围了一圈倒挂刺,无法靠拢桃树。幸好我手里拿着长长的竹竿网兜,嘿嘿,上帝真是公平的,为我关了那扇窗,却为我开了这扇门。水蜜桃可是无上美味啊,丁丁猫算个啥?

我几个纵步跳下高坎,四处张望,不见人影。走到倒挂刺旁边,把竹竿伸进去,照着大个的、红的搂住一扭,几个桃子就掉进网兜。迫不及待地拿出一个,在衣服上擦擦,大口大口地吃得津津有味。

“哪个龟儿子偷我的桃子哟,给我站到起。

我循声望去,只见高大嬢头上戴一顶草帽,背着一背猪草从远处一拽一拽地朝我走来。我丢下竹竿,急速如风似地朝高坎边飞,我想,这回栽了,今天被她抓住肯定会挨一顿。我双手抓住一撮茅草,狠命地往坎上蹭,亲嬢有气管炎,她再怎么快都追不上。我已爬到坎边上了,哈,胜利在望呀。双手摁住坎上的泥路,右脚朝泥路上一搭,正要翻上去时,扑通一个倒栽冲,掉了下去。原来是下过大雨,坎边的泥巴疏松,由于用力过大,导致泥巴滑坡。我的头轰轰作响,眼冒金花。

“你个小幺女,要吃桃子给我说啊,偷偷摸摸算啥啊?

“你前几天和我妈吵架,我怕你骂我。

“大人有气,娃儿没气撒,再说我们是亲戚,打破脑壳都能镶起。

亲嬢这么一说,我浑身舒服,拿着几个桃子喜滋滋地回家。母亲看见我手里的桃子,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亲嬢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明天我去割肉,你去请她来家里吃饭。”我不敢说偷桃子摔下高坎之事,欢喜地答应了。

从那以后,我的大腿外则隐隐作痛,但一直不敢说,也没怎么在意,几天后,疼的地方长出一个包块,我忍了半个月,包块长到拳头大小,终于憋不住了,哇哇大哭。母亲急了,背起我就去麻溪街招呼站。

到了灌口镇医院(如今的都江堰第二人民医院),经医生检查,是因为摔跤导致皮下感染化脓,医生叫母亲抱着我,在包块上划一刀,然后把脓引出,再塞进提脓生肌的纱布链子。虽然打过麻药,不是很疼,而我却吓得哇哇大哭。母亲一边按着我的手脚,一边哄我,说一会给我买大水蜜桃吃。 

出了医院,母亲背着我朝十字路口走去(现在的宣化门),当初,整个都江堰城,就属那里最热闹。卖冰糕的、卖凉水的、卖衣服鞋子和水果的,摆成一字型,热闹非凡。她放下我,让我坐在街檐口边,去给我买水蜜桃。她沿着水蜜桃的摊位挨个问,越问越远,越走越远,直到我望不见她佝偻的背影。母亲生我时,已年过半百,我们一大家子人,全靠她一个“汤圆”在浮。许久都不见她回来,我心里开始着急,跛着脚,一歪一拽去寻找,结果与她错过,只得返回坐在原地等。

我傻不拉几地坐在街边,东张西望、心急如焚。眼前就是两分钱一杯的凉水,我却买不起。中午的太阳从树叶缝隙投射下来,像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亮圈,在地上一晃一晃的,我又渴又饿,只能憨憨地坐着,心想,如果母亲不来找我,我该咋办?我挪动软绵绵的身子,靠在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在睡梦里,我听见母亲叫幺女的声音,在炎热的夏日里,居然打了个冷颤。

“哎哟,幺女啊,你硬是把我吓惨了。桃子买过来不见你,急的坐车回家找你,如果你丢了,我该咋个办?”母亲那张瘦的只有皮包骨头的脸上挂着泪痕,拍着大腿说道。

她把一个有红又大的水蜜桃递给我,蹲下身子,背着我朝城外走去。

我双手搭在母亲窄窄的肩膀上听她说话,原来付了医药费过后,她身上只剩下几毛钱,大点的水蜜桃要三毛一斤,小点的也要两毛,为了给我买便宜点的大桃子,问了不下二十家摊位。

回到家后,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大桃子,母亲见状,连忙对姐姐说道:“今天春红差点就丢了,硬是把我吓惨了,你们不许抢她的桃子吃哈。”我把桃子闻了又闻,浓郁的香味好闻极了,真是舍不得吃啊。晚上睡觉时,我把它悄悄地藏在草席下的谷草里(那会我们家床的最下面那层是用谷草铺垫),我轻脚轻手,生怕弄出响动,被睡在那头的姐姐听见。可是,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姐姐不知去向,水蜜桃也不翼而飞。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作者简介:黄春红,四川省都江堰人。生于60年代末,小学文化,热爱文学。远嫁浙江几十年,于2016年4月,带着满身伤痕回到家乡开始学习写作,有作品发表在《人民代表报》《四川农村日报》《成都日报》《安庆日报》《闽西日报》《惠阳日报》《都江堰报》,《龙泉驿》等全国多家报刊杂志。现是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都江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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