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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滋味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小时候过年,有滋有味。

其实,过年到底是什么滋味,真的没有几个人说得清。

过年说有年味,年味是指什么?吃的、穿的还是用的或玩的?

现在过年穿的、用的、玩的,自然是以前人没法想象的。小时候,我们几年也穿不上一件新衣服,那时候买布料是需要布票的,即使家里有了布票,家里还得存有足够买布的钱。用的和玩的,那年头真的是少得可怜,现在人用剩下的和不愿意玩的东西,放到那时候人都会宝贝得不得了。

过年见到最快乐的事就是,谁家来了骑自行车的亲戚?偏偏亲戚的车子又没锁,就有孩子偷偷地将车子推到生产队的打谷场上,然后,会骑车的人就在打谷场上将车子一圈圈地骑着玩。那时候一个队里也没有几个人会骑自行车,会骑的几个人在场子里轮流骑着,不会骑的就在边上看着,场边站着的偶尔还有征得骑车人同意后,跨坐在自行车后面架子上的。那时候学骑车的,其难度好像不亚于现在学开车的,有些人,无论骑过多少次自行车,在打谷场上绕圈子,最后都是以摔倒收场。运气好的,摔倒后,车子链条掉了,或者护泥板摔扁了,手艺好的人,将护泥板简单地锤锤也就没事了,还有将自行车的车把摔得两边不一样高的,这就得去修车铺求修车师傅帮忙了。

吃的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不像以前,一年盼到头,也就过年那几天才可以搞到一些好东西吃。现在天天有好吃的,现在人想的不是吃什么,而是怎么能做到尽量不吃或者少吃。因为吃,很多人的身体出现了跟吃得多有关的“富贵病”。

说到吃,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家乡的一些趣事。

那时候,一个村子里住的是一个家族的人。既然是一家人,过年就要相互走动。走动是要礼尚往来的。

说是往来,通常是小辈人家先买,这是单向的。晚辈只有给长辈拜年的份,每年都是他们买几样礼物去长辈家拜年,由此拉开了这些礼物挨家串户的序幕。辈分越高的长辈,通常是什么都不用准备的,等着小辈们过来,他只用将收到的多家礼物做个简单的调换就可以了,这样既不失礼,也不用破费。

做长辈的不破费礼物,但是要在接待上必须给足晚辈面子。这个面子是指什么呢?晚辈来长辈家拜年,长辈在不能请晚辈吃饭的情况下,必须得给晚辈烧茶,所谓的烧茶,就是给晚辈来碗炒米糖鸡蛋,或者就是一碗鸡腿面。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炒米糖鸡蛋是很奢侈的事,一般都会做鸡腿面。说到这儿,很多人估计就奇怪了,鸡腿面不是比鸡蛋更贵重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而实际上呢,鸡腿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就是说,鸡腿是不能吃的。鸡腿面仅仅是让你吃掉鸡腿上的面,鸡腿是千万不能吃的,因为,这只鸡腿可能是长辈临时从别人家借的。

借来的鸡腿,常常主人家会设计一个标志,那就是用红绳拴在鸡腿上,来客看到鸡腿上的红绳,就知道所以然了。面吃掉了,尽管长辈象征性地劝诫把鸡腿吃了,而晚辈通常都假装着说吃饱了,以便将鸡腿原样归还。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个鸡腿常常会借遍整个村子,有时候,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主人家也会采取极端的措施:用细线纵横两道密密麻麻地将鸡腿捆绑起来,这样能确保,即使真的有不懂规矩的人,他想吃鸡腿也咬不下去,鸡腿被细线密密麻麻地绑着呢。

我没有见过被细线密密麻麻绑着的鸡腿,但是,我真的见过用红绳绑着的鸡腿,那是在我外婆家,我知道这个鸡腿是借的。在我把鸡腿归还给外婆时,外婆把鸡腿上的肉给扯碎了,她告诉母亲,这只鸡腿是她的,过年期间,鸡腿在村里被多次借用。

印象中,那是我第一次吃鸡腿。母亲说,因为外婆为我考取高中感到高兴!那个鸡腿是我和母亲一起分享的。虽然觉得吃鸡腿是很幸福的事,那个鸡腿实在没有给我留下多少美味,感觉就像吃草一样,将鸡腿上的鸡丝咀嚼着吞咽了下去。

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早于被“榨干”肉味的鸡腿,隐隐地有股香灰的气味,估计这是我心理作用的结果,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那个香灰味还在嘴边上。知道那个味道,但是就是不可再吃出那种感觉。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假如我告诉母亲,现在人见到鸡腿,一点胃口都没有,我不知道母亲的反应是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失去了基本的对食物的向往,也最终失去了年味吧!

我外公是60年饿死的,那年,我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外公原本是可以在我家住下去的,但是,外公不忍心在那个非常时期给父母亲添负担。

         朱晔(古磨盘州人),安徽望江人,经济学硕士,高级经济师,中国注册会计师,人力资源管理师,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经出版了三部历史专著:《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旅行散文随笔《一车一世界》,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并在《文艺报》、《金融时报》、《中国金融文学》等期刊上发表作品。累计出版文字20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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