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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看到小平兄的作品，文中提到了一个场景，让我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快要遗忘的概念——搭歇。 这是长江流域中游的南方人都知道的一个概念，意思是，到别人家去借宿。家里临时来了客人安顿不下，父母就会与邻居打招呼搭歇。快睡觉的时候，外出搭歇的孩子收拾完毕去邻居家，跟邻家的小伙伴睡在一起。一晚、两晚，直至客人离开。那时候农村人家孩子多，大家都没有太多讲究，孩子们白天都玩在一起，好像也没太多的隔阂。 80年代之前的农村人家，大多都是三张床：两口子一张床，儿子们一张床，女儿们一张床。儿女成年结婚或者出嫁后单门立户，兄弟姐妹在床上就腾出了空间。 农村人家的标准都是“三间大瓦房”，说是三间，其实只有一间半，因为正中的客厅不住人，父母一间，厨房一间，男孩子们一间，女孩子们一间。 假如儿子或者女儿超过三个，再或者是老人跟在家里住，通常会在客厅的一角搭一个铺，以安顿老人或者多出来的儿女。这是天长日久的办法。大多时候不用搭歇，三四个孩子都挤在一张床上，搭歇主要是为了解决临时的住宿紧张而采取的措施。 来客是一般的亲戚，家里可能会在地上铺上稻草，在稻草上铺上床单被子，让孩子们将床腾出来在地上凑合一晚。倘若来的亲戚朋友多，搭铺解决不了问题，家里会让男孩子去邻居家搭歇。偶尔的，也会安排女孩子去邻居家搭歇，这样的情况非常少见，因为那年头女客不多。 家乡有个风俗，假如两口子到别人家住宿，除了儿女夫妻可以住在父母家的一张床上，否则都要分床睡觉，老人们说，两口子在别人家睡觉，对别人家不吉利。这样的说法，我更多地觉得是不卫生，你说两口子在别人家孩子床上睡了，半夜要是有点事，第二天让少男少女还怎么在这张床上睡？这个风俗我少年时不知道，若干年后，我们一家三口在妹妹家住宿的时候，她要将我们一家人分开，我当时感觉非常不适应。 当年由于交通不便，经常家里会有客人来往，我们家在码头边上，每天都有来往坐船的，家里的客基本上不断。平时出去搭歇的，基本是我们哥几个，男孩子出去住比较方便。村子里有好多同学，因为我们早晨天不亮就要起床，几个人睡一起的时候相互还可以叫醒。搭歇不仅可以做伴，冬天的时候，还可以睡在一起抱团取暖，几个人挤在一起睡，觉得非常暖和。 最有趣的是三人睡在一起，床上一头两人，另一人在那一头。通常情况下，睡一头的两个人关系要好一些。黑灯瞎火的时候，睡在一头的两个人一般都会说个鬼故事，把那个单独睡在一头的人吓得直哆嗦，他要么是狠命地往被子里钻，要么就是抱着一个人的脚瑟瑟发抖，半天也不敢睡觉，更不敢睁开眼睛。 我们童年时很多鬼故事、武侠故事就是搭歇的时候相互传播的。因为年少，好像也没有别的故事，大人的话题一般也不会对孩子们说。等《少女之心》和《青春之歌》手抄本传播的时候，条件已经开始好了，孩子们都不再外出搭歇了，偶尔搭歇也是孩子们喜欢几个人睡一起，晚上非要去与邻居家的小伙伴凑热闹。 我最难忘的搭歇，还是姐姐与姐夫刚刚相亲的时候。周末的晚上，我一般都说去姐夫家搭歇，父母不会阻止，即使家里也不缺睡的地方。跟姐夫搭歇的主要目的是蹭烟抽，姐夫知道我喜欢抽烟，为了讨好小舅子，一般在我过去睡觉的时候给我备上烟，让我能抽好几根，有几次感觉抽烟都抽醉了。姐夫手头宽裕的时候，他甚至会给我整包的烟，或者连盒子带烟一起给我。搭歇加抽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我乐此不疲。 过年的时候，一般是搭歇的“高峰期”。天还没黑，家长们就开始在邻居家串门了，你家能搭歇几个，他家能搭歇几个，以便吃完饭后好领着人各就各位。 要是赶上过年时的某个好日子，全村家家爆满，搭歇几乎不可能了。农村人也有办法，在客厅里支起麻将桌或者牌桌。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是东家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胡了”，就是西家有人在为“牌九”高声叫牌。 住在家里的，或者搭歇的人，都会在梦中被他们的叫声吓得一哆嗦，因为，睡梦中也不知道谁家大人在输钱。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专著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涉及《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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