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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牛曲

 古磨盘州人 2020-09-11

很多农村孩子都有放牛的经历。

有段时间画家作画,只要是农村题材的,就少不了“牧牛图”。道边几颗稀疏的柳树,柳叶带着新绿,有燕子向着柳树飞去,在树边的小村道上,有水牛在前行,牛总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要么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牵着牛,要么就是儿童骑在牛背上,吹着一支短笛。 
我吹过笛子,我也放过牛。可我从来没有在放牛的时候吹笛子,因为那时候根本也不会吹笛子。
 
我放牛是替父亲挣工分。

有一年,父亲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向队里提出要放牛的申请,在父亲之前,放牛的人一般都是身材瘦小的老头子,父亲当时还算是身强体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放牛,而且别人放牛都是放一条牛,父亲一下子要放三条牛。 
假如父亲每天早晨将牛赶出去放牧,晚上将牛赶回到牛栏,他一个人放三条牛完全没问题,父亲是认真的人,他怕队里的牛在他手上养不好。

于是,我和哥哥假期有事做了,每天早晨,父亲比别人早出门,晚上回家比别人晚,白天的时候,别的放牛娃将牛带到坝脚让牛自由活动,到晚上的时候找到牛就回家了。牛吃的好不好,他们根本不关心。父亲不允许我们这样,他要我们一直牵着牛,并替牛找水草肥美的地方。父亲绝对不允许我们将牛散养。经过我们的精心伺候,牛的膘养得非常好。

父亲放牛让我们最受不了的,不仅晴天下雨要带牛出去,且要经常换地方放牛。他经常嫌坝脚的草不够好,而带着我们牵着牛去沟沟坎坎去吃草。原本将放牛当成可以与小伙伴在坝脚撒谎的事,最后被父亲搞成一种苦役。

因为放牛,我差点遭遇不测。

由此清晨,父亲跟着我一起牵着牛去一个湖边上吃草,湖边的青草非常的肥美和鲜嫩。父亲的牛在前面吃,我的牛跟随其后,我们都骑在牛背上,牛静静地往前吃着。

突然,我的那条牛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湖对面岸边的青草,他突然转身下水。由于夏季刚刚发过大水,湖面比平时高了有一米有余。牛一下湖,水面很快就要没过牛背。我的两条大腿及短裤瞬间就浸在水里。那时候的我还不会游泳,但是我反应非常迅速,我连忙用两腿紧紧地夹着牛背,两只手死死地揪住牛脊背上稀稀拉拉的几根毛。

很快我就感觉到,牛在水里浮了起来,牛靠四只脚踩水,不断地往水中央进发。我喊了一声父亲,父亲吓呆了。父亲瞬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他不敢大喊,因为怕牛在水里翻身,或者采取较大幅度的转身,我要是从牛背上掉下去,那么深的湖水,瞬间就会把我淹没得无影无踪。父亲一直看着,他站在水边,感觉随时准备下水救我。

也许是被冷水浸泡的缘故,我表现的也非常冷静,我没有对牛做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骑在牛背上,任牛往前游着。在湖心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水面,因为水面上有鱼、有青蛙在游着,我最担心的是,假如有条蛇朝着我游过来,那我就真的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看见湖岸已经很近了,牛背露出水面越来越多,终于到达对岸了,牛好像前脚跨在湖岸上,用力蹬后腿将整个身体爬到岸上,那一瞬间,我差点被牛给掀到湖里。

到达岸上,牛似乎发现自己错了,远观的青草跟那边湖岸的几乎没有区别,它扭着头,看那架势还想再次游水回来,我已经学到经验了,狠狠地蹬住缰绳,牵着牛绕了很远的路才来到父亲身边。

深秋的时候,假如天好,我们会牵着牛外出转转。这时候坝脚的草已经干枯了,牛基本也不吃这样的草,牛喜欢吃的是当年新大下稻子的干稻草,干稻草是直接抱到牛栏里面给牛吃。

秋天的时候,江水廖缩,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大家牵着牛来到起跑线前,有人发号施令后,大家一起骑牛赛跑,那场面比草原上赛马更壮观。江水边,数百名宽的白色西沙铺就的江滩,牛在上面奔跑,蹄子上带起的沙粒在阳光照耀下,不时地闪着金银色的光,那是放牛时最快乐的时光。

几年后,我学会了吹笛子。不过那时已经包产到户,队里的耕牛要么死了,要么被卖了,乡间的路上再也见不到放牛的人。

很多年以后,有人家开始放牛,那些人放养的牛是肉牛,他们将小牛仔养到成年,便将牛卖给牛贩子,牛的最终结果,不用说,估计都猜得到。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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