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煮玉米在地锅里冒出热气腾腾的清香，芦花母鸡与枣红公鸡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悠闲地踱着。朱漆门庭斑驳，古铜门环空悬。奶奶在给笼屉里的大白馒头点下梅花红点儿，爷爷挑拣着簸箕里的白胖孙子一般籽粒饱满的花生，小小子、小丫头以箩筐代桌在写作业，一旁卧着花狗、狸猫。 山径上白发苍苍的母亲在眺望归来的游子。大片大片的白的梨花、红的桃花掩映着竹篱青瓦。…… 故乡啊，只看一眼已泪水潸然！  翘檐、漆柱。月亮门、马头墙。 不经意间，那棵银杏树从瘦弱的小伙儿长成粗壮中年。枝叶覆盖了多半个院子，落叶时节真的是黄金铺地。看墙上斑驳的树形仿佛依稀的灰色岁月。石磨、石磙上也落满厚厚一层，好像我结茧的手掌、蒙尘的心灵。似乎，磨道里还飘落着青梅竹马的笑声，院子里还回响着我的乳名。 那印花蓝的头巾是母亲的手艺，不知复制外婆的还是祖母的。里面包着的几个茶叶蛋是热的吗？江南团子，承袭了往日的绵软粘甜，锦心绣口。只知道是父亲做的，却不知原创是哪位祖宗。一束蔷薇、半杯牛奶、一碟鲁镇的茴香豆，只可惜慈爱冰凉。老屋，请您告诉我，谁刚离去、谁曾来过？  都说，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一样离不开锅碗瓢盆，一样和柴米油盐打交道。可是在没有烟火味的异乡，在闻不到乡土气息的地方，家只是一个临时的居所。只有回到故乡的怀抱，只有嗅到炊烟里柴火的味道，只有咂出饭菜里母亲的慈爱，感觉那才是真的烟火人间。 仿佛，那口水缸上停泊着亲切的旧时光，那个陶罐上还散发着怀旧的鸭蛋香。残垣断壁里多少故事被埋藏，那棵百年桂树在悠悠地诉说着过往。荒芜的庭院仿佛年久失修的岁月，一树繁花恰似今日之繁华。沧桑与现实在此相安无事、相依相伴。 鳞次栉比的幢幢小楼、笔直宽阔的水泥街道是您期望、是我愿望。古槐老屋小院被挤到时代边缘、时光彼岸。只怪当初没有留下您的影像，想复原您旧时模样只能靠想象。我可以在心房给初心留一个位置，故乡，您呢？我能体会你的无能为力，如同此刻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美好时代，到处都在为幸福拓土辟疆。 故乡啊！今日踏着你湿漉漉的晨，却找不回那颗带着露水的心。  笼屉里的蒸碗比烫手的山芋还烫，托板上的蒸藕比端午的粽子更香。油亮金红的红烧肉、勾人谗涎的炒青豆、齿白唇红的连心藕。焦香扑鼻的焦酥丸子、小焦鱼，椒香诱人的椒盐虾仁、椒麻鸡。……划拳声、碰盏声、桌子底下争食打架的狗叫声、婶子怀里烫着嘴的孩哭声、此起彼伏开心的笑声…… 故乡啊，何日、再参加一次谁的新婚大典，再赴一场韵味悠长的乡村盛宴！ 岁月的藤蔓爬上村外的石桥，岸边的蒿草齐着流年的深腰。田归的阿伯牵着老牛，阿黄跟着，夕阳送着。炊烟里阿婆赶鸭吆鹅，谁家的愣头小子险些儿撞翻二婶的针线笸箩，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漫过村外的小河。…… 2019.12.8项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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