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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永泽 | 老牛

 印象黄陂 2020-09-13

在大集体和刚分田到户时的农村,耕牛可以说是农民最最重要的生产工具,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朋友。

那时候我家就有这么一条老水牛。由于刚刚分田到户,各家各户还没有经济能力自己单独购买,所以我家的牛还是大集体分下来,由六家共养的一条老水牛。

除去经济原因,共养一条牛还有个好处就是不用家里人每天放牛,这样就节省了不少人力,对于劳动力不多的家庭来说很是实用。共养时,每家喂养的天数按其分了几个人的水稻田来算——分了几个人的田就需要放几天牛——我家好像是六天。

我家这头牛的外貌有些特别:一般牛的双角都是向上长出,我家的牛右角是正常的,左角却是反方向长的——也就是向下长——角尖到了脖子底下。它的角长得如此丑陋,但是它的性格却出奇的温顺,牵它去吃草从不挑剔,犁田等农活从不偷懒耍赖。

记得我是从十岁左右就开始放牛的,每逢星期天临到我家放牛。早上红彤彤的太阳刚出地平线,我就踏着露水牵着老水牛出发了。我会找些青草比较嫩的草坡来放牛,老牛用它的大舌头大把大把的把青草圈入口中,我满耳都是它咬断青草的嘶嘶声。

老牛吃草时,我喜欢安静地看着,有时候竟看得出神,忘了它已经吃完一草坡的青草。而此刻,妈妈已经在村口呼唤我回家吃早饭了。

我对老水牛说:“老伙计,你的早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在该我回家吃饭了!”说完我在牛屁股后面用小树枝轻轻的打了一下,老水牛抬起头,“哞”的轻轻叫了一声,仿佛回应我。

别人牵牛是在前面牵,我却是在后面赶。每次放牛,但凡我决定回家了,只需在后面轻轻的打一下它的屁股,老牛就知道得回去了。路,老牛自己认识,不需要我在前面带,都说老马识途,老牛应该也识途吧!

无数个梦里出现这样一个画面:一条老而丑陋的水牛慢悠悠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还没有它高的小男孩走在朝阳下,老牛的身上布满一层薄薄的金色阳光!

农忙双抢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忙,用牛的时间非常集中,共养牛的几家农户就商量着,哪家上午用牛哪家下午用牛,不至都挤到一块儿。由于爸爸是老师,所以耕田之类的活都还是爷爷在操办。爷爷脾气比较急,且双抢期间正是高温的夏天,而水牛又比较怕热。老水牛一直坚持着,直到嘴里满是白沫熬不住的时候,才会在犁田的途中倒在泥水里浴泥不起。

这时,爷爷就会暴跳如雷,用手里的鞭子使劲的抽打着老水牛,让它起来继续干活。老水牛忍着剧痛慢吞吞的从泥水里爬起来,在爷爷的鞭子下继续犁田。爷爷暴跳的原因,就是怕牛慢了,耽搁自己和别人双抢的时间。

临近中午,田终于犁完了。此时牛累人乏,爷爷回家吃饭休息,我则放牛。我带上破草帽牵上老水牛,带它到水塘里洗个澡凉快凉快,然后找一块水草比较茂密的地方,让它快快地填饱肚子,下午还有好几块田在等着它呢!

一个农忙双抢下来,我家的老水牛就会瘦上一圈儿,不过由于它吃草从不挑嘴,用不了几天,它就恢复往日神采。

到了九十年代初,老水牛越发的老了。村里种田的农户慢慢减少,而我也初中毕业出门学手艺。某次回家时,听妈妈说老水牛已经卖给牛贩子了,我知道老牛卖给牛贩子后的结果,杀牛卖肉!

我跑到牛棚看,牛棚里果然空空荡荡的,地上只有一些碎草末儿,哪里还有老水牛的影子,心底顿时升起莫名的悲凉。

时常在梦里见到它挺着丑陋的弯角走在金色的朝阳下,后面跟着一个还没有它高的放牛娃……

本文作者甘永泽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甘永泽,1976年5月20日生于武汉市黄陂区研子镇梳子店湾(现木兰乡),现居黄陂,热爱阅读,尤其喜好正能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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