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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湾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山村，它位于蔡店街北乡，地处孝昌、大悟、黄陂三区县交界地，可谓黄陂区的“西北利亚”。这里山峦起伏，山青水秀，是滠水河的发源地，古人在开垦梯田时，依沟壑因势利导，用岩石修筑河堤形成一条蜿蜒曲折、绚丽多姿的河道，清澈的河水沿着河道往西南流向远方。 水是生命之源，依水而居是大树湾村先祖在这里繁衍生活的首选。湾前十多米远弯弯曲曲的河道中，清澈的流水日夜不停地向下游流淌。这条沿村河道筑有层层河堰，河堰两边修有水渠，引水灌溉两岸的农田。 河道有的地段宽敞，有的地段狭窄，有的地段天然而成小瀑布，还有裸露出成块成片的花岗岩石河床。经洪水冲涮的河道堆积着砾石，流水处平铺着黄色的、白色的细砂，特别是晶莹剔透的石英砂粒如星光闪闪煞是好看。 还有河堰堤坝上的水冲成堰堤下的滩池，一滩池水清可见底。巨石兀立河中，形成河中的中流砥柱，经河水长年冲涮形成石水槽，河水顺水槽冲击出一波波白色的浪花……沿村的河道构成独有的地貌。 图：网络 图文无关 我家就在河边，每天见到河。也许是与河太亲近的缘故，我常说“我们家乡的河最美”！心中融入了诸多乡关情感，才有“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 春天来了，正如诗人孟郊观察到的“何物最先知，虚庭草争出。”河堤两岸植被渐渐披上了绿装，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和煦的阳光，湿润的土地，满眼都是春的气息，让人惬意无比。 小河两岸的河滩长满绿油油的草，像块偌大的地毯盖在河滩上。草地上蒲公英开着黄花，还有开着红色、紫色以及五颜六色的那些不知名的花，它们争先恐后地竞相开放，招引蜜蜂彩蝶飞来舞去。 放学后的儿童在河岸边、沙滩上、草地里追蜂扑蝶玩耍嬉戏。群群牛羊在河滩上悠闲地吃着草。河提上垂柳依依，乌桕树、银杏树粗壮的树干把半个河面蔽盖着，鸟儿在树上唱着春天的赞歌，一派恬静。 我家有一块菜园就在河岸边，拦河堰的水可流到菜园里。我记事起，菜园边的河堤上就种有几棵李子树、梨子树，河道宽敞朝阳，果树长得枝繁叶茂。 图：网络 图文无关 家乡的春天来得早，三月李子树就开花了，花朵一簇簇的，很白，白中微微透着粉红，远看像雪，近看似霞，枝上的绿蕾在春风里悄悄发芽，长出嫩嫩的绿叶，不几天梨花接着与李花争妍。盛花时，我常到河边树下看花：蜜蜂在花上嗡歌，蝴蝶在花间翩舞，小鸟则躲得远远的，生怕碰掉了枝上花朵。 花渐渐凋零了，李树、梨树孕育了新的生命，一个个果子挂在枝上像绿色的小娃娃，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它们在枝头随风摇曳，像欢快的小伙伴见到我，有礼貌地点着头。 我真想伸手去摸摸它们，又怕擦伤了它们的身体，只有不远不近地盼着它们快快长大，盼望着红红的李子，绿绿的梨子挂在树上，在阳光照耀下闪着诱人的光泽。站在河边看着结满枝头的果树，树影倒映河水中为小河披上了迷人的面纱。 春天，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春江水暖鸭先知”，村里的鸭子早早的在河里巡回觅食。河道回水处长出绿色的水草和青苔，渐渐地繁殖成整片。 水暖溪流，水草卷动自如，清澈的河水将水草梳理成线成丝，轻盈柔软。河水把水草梳理得忽左忽右，悄然飘动，如美女秀发飘舞披拂却又纹丝不乱。鱼儿藏在水草下，一会窜左一会窜右在水中玩着躲迷藏。河水平缓地流着，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与两岸碧草绿树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图：网络 图文无关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晁补之）。春去夏来，夏天的河水被层层河堰截水灌溉两岸的稻田。雨多的年份，大片大片的乌云汇聚在山头，由远及近如万马奔腾，旌旗猎猎，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伴着狂风把树枝树叶吹打得沙沙作响，山里的鸟、兔、狐狸等蜷缩在草丛里不敢轻举妄动。 山上的雨水急速下流汇入河道，有时形成一米多高洪峰顺河冲泻，如巨幅窗帘凌空飞落，雄伟壮观，几经跌宕形成叠瀑，似群龙竞跃，声音轰隆，溅起无数小水珠化作迷茫的水雾，气势恢宏。 洪峰卷着残枝泥沙冲击河堰，冲毁稻田，冲毁庄稼。雨后天晴，沿河岸稻田堆积着砾石和泥沙，人们将田里泥沙挑走，补种农作物，开展灾后自救。 在少雨年份，夏天河水潺潺细流，拦河堰把水拦到水田，有时几十天不下雨，人们在河道里将河沙挖出深坑，将沙坑里的水用水车车到稻田里，有时一连架上五六部水车才能把河水车到高处，这场景现在是见不到的——儿时，大人们总让我们猜谜语“一条大蜈蚣，趴在水当中，霸着胯，插着把，绞一绞，水来了。”（车水） 图：网络 图文无关 夏天的河成了村民的天然游泳场，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为了洗去一身汗渍，穿着短裤，肩搭一条手巾，“扑腾”一声跳进清凉的河堰里，洗去身上的汗水，疲劳也随即散去。天气炎热时，湾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乘着夜暮黄昏，带着衣服到上游较偏的河堰里和衣洗澡。 河里大多是山泉水，清凉干净，人们从河里洗澡上来惬意地坐在河边石板上，吹着习习凉风，谈着闲话，聊着家常，別有一番情趣。 炎热夏日，学校放了暑假，这清水细沙的河，对小孩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家长每天像和尚念经一般唠叨和叮嘱：没有大人陪伴不准下河玩水。然而，河水的吸力太大了，小伙伴们一转眼就跑到河里。 河滩里细沙平整，河水缓缓流淌，河边水荡（黄陂音）里泥鳅在沙上不时摇摆尾巴，马口鱼、刁子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翻开水里的石头，几只河蟹横行着逃跑。还见到黑脊背的鱼在水中穿梭，拣块石朝鱼的头上砸去，鱼群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过片刻功夫，鱼群在另一处聚集，仿佛与我们躲迷藏一样。 图：网络 图文无关 河岸边居住着一群捕鱼高手，它就是翠鸟。翠鸟叫声清脆，它常常在河道里贴着水面疾飞，在树间和芦苇丛中飞翔鸣叫。 捕鱼时，站在芦苇顶上或树枝头，一动不动盯着水面，发现水面有鱼儿换气吹的水泡泡后，它双脚猛蹬芦苇杆极其迅速地、如箭一般扑向水里，用它那长长的嘴叼起鱼儿后，又飞落回芦苇杆，这时只见河面上的水泛起一圈圈波纹。 河道是孩子们活动的场所，没有留冲沙洞的河堰，因河沙沉积形成一段平坦的沙滩。孩子们最喜欢在沙滩上玩耍，细细的河沙可以雕塑动物形象，在沙滩上面画出想要画的图形，用细沙掩埋着双腿，躺在沙滩晒太阳，仰望蓝天白云。 孩子们有时用沙筑成一条沙坝，他们像大人一样将两侧沙堆堆起，中间流着河水，最后用沙石块快速截流，形成一条沙坝，并在沙墚一处开掘一条弯弯的水槽，引着河水在水槽里流淌。短裤有时被河水湿透了，他们也毫不在意。 有时，男孩们干脆脱光衣服赤身裸体的在沙滩上尽兴地玩耍。玩着玩着小伙伴们又迅速地跑到河堰里去游水，河堰不深，一般不会发生溺水。游泳都是自由式，如狗爬，仰泳，踏水，潜水，在河水里潜水捞鹅卵石，在水里睁眼找彩色石等等，这些是他们玩水和比赛的项目。 图：网络 图文无关 玩累了，小伙伴就在河岸边有树荫的那块平坦的花岗岩大石扳上围起来玩扑克牌，扑克牌就藏在河岸的石缝中，玩升级，争上游，跑得快，十点半等，有时玩得忘记了大人吩咐做的事情。 过后他们只有老实地乖乖地接受惩罚，在太阳下晒或打屁股——被罚时还回想着玩耍的乐趣。只要一有时机，他们钻着空子还会跑到河里去玩，如果没有家乡的这条河，我们的童年将是多么的无趣、无聊啊！ 沿河有多处堰池，堰池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喀斯特地貌造就了家乡这独有的河流。在这光滑坚硬的花岗岩石块河道里，有天然形成的平台和人工凿成的台阶，那是村里洗菜洗衣的地方。村民们每天在这里洗着自家菜园种的蔬菜，青青残菜叶随水流在回水处漩涡里打着圈圈，最后还是河水带着它漂向下游。 河道里，有时听到一阵阵“咚咚”的槌棒声，它是村民用忙槌捶打衣服洗衣时发出的响声。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村上的妇女用棉花纺线织布，织出的布较硬，缝衣前将布放在砧上捶打，可使布料柔软，便于缝用。制成衣服后洗涤时，常用忙槌捶打，是家乡昔日洗衣的方式。 图：网络 图文无关 久雨初晴后，晨羲初照河面，妇女们一字排开地高扼衣袖，有的蹲在河的石头上，有的赤着脚高卷裤脚站在河水里，任那轻柔的河水冲涮着雪白的腿肌。她们将衣物放在石块上，一手舞着忙槌，一手翻动着被槌打的衣物，此起彼伏的捣衣声夹着她们的说笑声，奏出婉转悦耳的乐声。 姑娘河里槌衣裳， 挽腿赤脚站河床， 手拿忙槌把衣打， 下下打着穿衣郎， 衣服洗净穿身上， 耕田播种种棉粮， 秋收冬藏粮满仓， 今天忙槌朝天打， 几天么见心中郎， 忙槌打在妹指头， 痛就痛在郎心上 …… 一位大嫂清脆的唱词后，河边荡起阵阵美妙笑声！ 家乡的河边，年复一年地看到她们在那里洗衣，依旧是错落有致的忙槌飞舞，水花飞处，忙槌飞溅的水珠撒落在洗衣女身上和面额上，还有那倒映在河水里的身影。岁月流年，已是物是人非。 初秋即将来临，可我无法描写大树湾前那条河最迷人的景物。值得赞美的是河堤河岸河坡上生长的乌桕树，它是家乡常见的树，它生长不择地方，山头，沟畔，泽水都适宜它的生长，耐干旱也不怕水浸。 图：网络 图文无关 一棵棵乌桕树在河的两岸生长着，秋天的乌桕是一树红叶，它点燃了家乡秋天的诗兴。乌桕籽炸开外壳，随落叶飘落在河床里，特别是在不流动的积水里，不多久，壳和叶中的黑色染汁浸泡出来，水变成黑墨色，它是天然染料。 现在有地方开发秋天观光乌桕的景区，我们家乡的乌桕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风景秀美，更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宋人林和清写“巾子峰头乌桕树，微霜未落已先红。”夏天过后，一簇火焰的乌桕便成了群芳的魁首。 冬天的小河，即使暖冬，河水也不再荡漾。收缩的河床，清浅一溪，像一条宽宽的玉带，它是山村流动的血脉，给山村注入了生命的活力，使村庄充满了欢乐和灵性。 河水异常清亮，只见河床沙砾见不到鱼虾的踪迹，河岸树上飘落下的叶子在风里舞蹈着，树叶不经意间落入溪水里，它倒也安然地随着河水漂动，不久沉入水里，躺在河底做着冬眠的梦。 图：网络 图文无关 河水封冻时，封冻的小河蜿蜒曲折像一条白色的游龙，有一种非凡的气势。它变得沉稳、寂静，安祥如处子。早晨，村民手拿忙槌打破薄冰洗菜洗衣，牵来耕牛喝水。 你俯下身来，仔细端祥冰下的景象，树叶，杂草，沙砾冻着拥抱在一起，它们好似在诉说前世今生，谈论着一起去迎接美丽的春天。村民们特別喜欢这种景色，冰封与瑞雪兆丰年，是来年五谷丰收的隐喻。 这是我家乡的小河，它陪伴着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我感受到它的美丽，恬静，优雅。大树湾前的那条河，我永远记住你！ 本文作者李克胜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李克胜，出生于黄陂蔡店李家冲，现居荆州。初中肄业，1969年入伍，后入学进修，曾工作于油田，现已退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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