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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志清 | 我的黄陂三中,我的初中奇事(上)

 印象黄陂 2020-09-13

  

文 | 程志清(蔡店|宜昌)

1965年,我有幸被黄陂三中录取。三中的前身是晚清道明高级小学堂,属百年老校,也是市级示范学校。文革前,三中高考录取率相当高,每年都有不少人考取重点大学,不乏北大、复旦、武大、华工等名校。

9月1日,我乘黄陂县第三十车队的班车到校报到,那时,县内班车全是“解放”大卡。

或许是第一次搭汽车,或许是即将投入新的生活,在“树甘蔗”(黄陂方言)似的车厢中,望着路边瞬间即逝的白杨,望着四周盘旋腾挪的山岚,我像即将投入战场的新兵一样,既感新鲜刺激,又觉惶恐惆怅。

黄陂三中,东与木兰山隔河相望,西与长岭街(公路)相骈而邻。东边的木兰山像跨马戴盔的木兰将军一样,雄健伟岸,山脚下的轩河(滠水的上游),则像飘然而下的木兰织女的腰带一样,婀娜多姿。

黄陂三中老校门

一山一水,一刚一柔,抱阴负阳,造化钟神秀,使得沐浴着缱绻氤氲之气的黄陂三中,格外灵秀。

三中校舍呈“回”字型,由大小两个院落组成。小院主要是学校教研室和初二初三年级的教室。大院则由食堂,开水房,高中部教室,初一教室,以及学生宿舍组成。大小院落之间由林荫大道和花园相隔。

整个学校鸟语花香,绿荫成林。院墙外,四百米跑道和几个篮球场显得格外宽敞平坦。

三中的生活,既紧张,又有节奏。

清晨,晨曦微露,太阳还远埋在木兰山脚下,同学们就以班为单位,沿着400米跑道跑步。当时,学校开展一项“跑步援越抗美”的体育活动,班里每天都记录同学们跑步的里程,看谁最先跑到越南。

“铁肩担道义”,有了这种政治标杆,同学们跑步更上劲了,有的甚至晚自习后,还会再跑几圈。

上午是校园最安静的时候,教室外几乎见不到人影。上午四节课,一般都安排语数外、史地生等正课。

学生时期,肚子饿得很快,第四节课是最难熬的时候。快下第四节课时,校工先么、先员、老杜他们就抬着圆圆的大木桶,挨个教室送饭。我们只要听到放饭桶“嗵”的一声,就不约而同地往外看。

当时,班里有个叫易望财的同学,上课不爱听讲,地理老师常戏说他——一望财,二望窗,三望饭,四望下课。

饭前,全班同学还要在教室前列队,由文体委员指挥唱歌,等候生活委员分菜。饭是每人四两的钵饭,每餐只有一勺单一的素菜,冬瓜、南瓜、白菜、萝卜,水煮盐拌,轮流转。

尽管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大家仍是精神抖擞地大声齐唱。唱得最多的,应该是《学习雷锋好榜样》。林荫大道下,我们初一四个班级的同学列队最整齐,歌声最嘹亮,以至于成为全校的一道风景。

下午,学校基本上都安排体育、唱歌、图画之类的副课。此时的校园则是一派龙腾虎跃的景象——打篮球,打乒乓球,跳高,掷标枪,唱歌……好不热闹。

晚饭后,最有景致的地方就是开水房。全校一千多名同学相继端着脸盆,规规矩矩地排队等候校工老杜发洗澡热水。没有喧嚣,没有加塞。

黄陂三中老校门(内)及传达室(左)旧址

盥洗完毕,林荫大道旁,后花园里,篮球场边,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自由活动,有交流学习心得的,有背诵课文的,还有赛篮球、羽毛球的……虽暮色黄昏,却也朝气蓬勃,大有“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的校风。

晚自习,每个教室都灯火通明。煤油罩子灯下,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复习或预习功课,少有交头接耳的。

晚上九点,就寝铃声响后,同学们各自爬上上下两层的通铺睡觉,大家像伏兵一样偃旗息鼓。校园里,只剩蟋蟀低吟浅唱。

周六上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同学们像被铳打散了一样,午饭都不吃就匆匆往家赶,一来筹集下周的生活费,二来回家打打牙祭。

黄陂三中老开水房旧址

那时,农村生活比较困难,学生每月七块五的生活费,一般家庭很难一次交齐,有的同学只能交周餐费。

还有的家庭,甚至连周餐钱都难以凑齐,只好回家背粮食,或苕或米装进饭钵送到食堂蒸,一瓶腌菜吃一个礼拜。尽管学校有助学金,但杯水车薪,不是所有同学的困难都能解决。

学校到蔡店,走公路五十四里,从十棵松抄小路走梅店只有五十里。一路步行回家,还可以吃到晚饭。第二天吃完早饭,同在三中读书的学生们相伴返校,带的带米,背的背苕,拎的拎腌菜,全是荷枪实弹。

周六回家快如风,周日到校慢吞吞,这倒不是说同学们厌学,而是周日返校时间比较宽裕,同学们玩性大发。有边走边吹笛子的,有上梅店逛街的,有拈花惹草的,有抓虫捉蛙的,大家玩玩闹闹,到校已近黄昏。

每逢暑假,不少同学喜欢在学校逗留一段时间,寄情周边的山水。

初中的同学多在轩河游泳捉鱼。夏天,轩河水清清,沙白白,河流宽而不急。有一种叫“沙刺”的鱼,傻瓜一样躲在沙里,一抓一条。轩河捉鱼,既过了手瘾,又饱了口福,引得同学们“乐不思蜀”。

高中的同学一般爱上木兰山观景逛庙。木兰山的菩萨“应远不应近”,每年夏季,香火鼎盛,江浙一带的不少信众,一步一拜地进山求佛。从山脚到山顶,弯弯曲曲几千步台阶,山上丛林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寺庙晨钟暮鼓,阴森威严。学长们进山一则登高望远,开襟抒怀,二则访仙问道,领悟人生。

三中的师资力量很强,各学科的领军人物,在黄陂教育界都小有名气。比如,教高中英语的王老师曾担任过周总理的秘书;数学教研组长代新林是中科院数学研究所的,随夫人来三中教书;语文老师程鉴是黄陂有名的国学大师。其他老师基本上也是大学学历。

三中,文革前的三中,我读初一时的三中,老师全是传道受业的君子,谦和敦厚,没有一点铜臭味。同学们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奋发向上,没有一点功利性。学校肩负培养人才的使命,清新自然,没有一点浮躁气。

三中的教学十分严谨,老师一般都是启发式讲学。

语文,听说读写,一般以读写为主。听说又以学生探讨为主,老师点评为辅,尽量启迪学生们的形象思维,提高大家的语言表达能力;数学教学中,老师重在数理分析,演绎数理逻辑,不断提高同学们的逻辑思维。

教生物的杜老师,教学重在实践。教我们生物时,杜老师总是带一些标本,有植物的,有动物的。课外,他还经常到后花园盘花伺草,到绿化带除草整枝。

杜老师曾有一节课让我至今难忘,内容是“动物的交配”。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公一母两只青蛙,又让人把班里的洗碗盆搬到讲台上,然后把两只青蛙放进盆里,让全班同学都站起来,观察青蛙交配。

这种农村学生不屑一顾的自然现象,一登大雅之堂,反把同学们看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相当于上了一堂生动的生理卫生课。

初一的英语教学,老师倒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式的“满堂灌”。我的英语老师关甫恩是东北人,他讲课方言很浓,常常把“人”说成“营”。别看他汉语说得不标准,但英语却非常纯正流利,曾经还当过翻译官。

初学英语,为了便于记忆,我们常常自作聪明地进行“汉译英”,比如把“香蕉”译成“粑烂啦”,“旗子”译成“福来哥”等等。关老师非常反对我们的做法,为了扭转这种“汉译英”的学风,他要求(读)每个单词要对口型。

一次,关老师在对口型时,一龇牙,白白的牙齿上,报出一条青青的菜。班上一个叫猴子的同学突然笑起来,关老师让他站起来,笑着问他:“你一个营(人)笑什么?”

“老师,您您您牙齿上有菜叶。”猴子迟疑地回答。

“C党,C党(Sit down)……”关老师忙让他坐下,一边向同学们道歉,一边捂嘴去掉菜叶。

初一,我们就是在这种既学知识长见识,又充满乐趣的时光中度过,然而,好景不长。到初二,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改变了我们的求学道路,我的初中生活,变得光怪陆离。(待续)

本文作者程志清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程志清,蔡店人,就职于葛洲坝集团公司,现退休,居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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