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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明月 | 雨游马鞍山(一)

 印象黄陂 2020-09-13

  

文:稻田明月(蔡店) 图:网络

大年初一,春雨绵绵。站在岳母家门口,放眼西眺,高高的马鞍山,无限迷人。

“我要去马鞍山看马~~~”女儿一向爱卖萌,谁说过马鞍山就有马了?不料,此话极具杀伤力,明知没马,我也想去。

“去呗!”儿子说。于是,我们一家四人、外带二姨姐两个孩子蒙蒙和慧慧,说走就走,一人一把雨伞。

刚出门,七十八岁高龄的岳母打着伞也跟来了。二姨姐在后面喊:“去不得的!去不得的!莫让她去!”岳母兴致大发,说:“我们快走,莫听她的!”

如今的农村不像以前,大多农户都有宽楼阔院,在城市里算得上不折不扣的豪宅了。似乎随便一个农家院里,就停摆着一、二辆小汽车。几年前的小屁孩,现在开着小车带着女友回家过年,知书达理,有模有样。感慨年年岁岁,时代变迁。

一行说说笑笑,与熟人打着招呼,就走出了村庄。

岳母指着远畈的农田,说年轻时在哪里哪里栽过秧,暮春的泥巴刺骨的冷,也不敢起田,怕扣工分。有时体内有急,队长也不让人起身,只好就田解决。哪棵哪棵树下,睡过孩子——又要争工分,又没人带孩子,只好把孩子带到田头地角,等歇气来看时,孩子身上爬满蚂蚁。上畈那座水库,是用箢箕挑出来的,堤坝用石硪夯出来的……

“刘三姐呐张大哥呐,大家一起来打硪呐。

唱歌就唱快活歌呐,打硪就打快活硪呐。

打硪的女将声音亮呐,打硪的男将背不驼呐~~~”

如果领导来了,号子要喊得震天响,还得打花硪。所谓打花硪,就是将石硪抬起移步时,不能走直线,而是要像扭秧歌,迈十字步……

听岳母绘声绘色边说边唱时,我心情很沉重。上一代人太多辛酸!而这些辛酸中,有多少是自然因素,有多少是人为因素?

单说这打“花硪”,我看是很不人道的。人在承重时,腰椎最受力、也最容易受损伤,只有尽量保持直立,才可以把损伤降低到最小。如果受力线偏离了脊椎,就得依靠肌肉的拉扯来弥补,这样就很容易闪了腰。

那个时候,某些领导为了那点虚荣,就不顾劳动人民的死活。而今的某些官员,为了那点政绩,不顾劳民伤财,大搞面子工程,实为一脉相承。

时代在变迁,变迁的只不过是西方科技的渗透,带来劳动力的解放,从而有了物质的丰富,国人的思想和精神从来就没有解放过。上辈人就算了,我们这辈人,也算了,难道我们的下一辈,也要受思想和精神的桎梏?

快到陈应龙时,岳母明显体力不支,大家都劝她,她就一人返回去了。感觉岳母今年身体差多了!

陈应龙这个村庄,在我童年记忆里,占有重要一席。父亲当年主持的政府基层工作组,就长期驻扎在这里,方圆几个村庄,现在还流传着有关父亲的掌故。岳母也经常提起,父亲给她们唱楚戏时,场景是怎样的热闹,“那时还没有你们,矮油!谁晓得以后我们成了亲家呢!”说罢,她总会玩味这一句。

后来,父亲离政从商,也在陈应龙供销社工作过。儿时的我来这里很受欢迎,一会儿东家送来瓜子,一会儿西家送来花生,一会儿这家送来毛栗,一会儿那家送来青枣。今天这家请我做客,明天那家接我吃饭,山那边放电影,也有人来接我去……

这里的人怎么都认识我?难道我真的那么可爱?长大了,才知道,那都是因为父亲的人缘,给我带来的人文环境。处在这样的人文环境,在我整个人生当中,不过是一小小插曲,但对于我的成长很重要。

成年的我虽外表冷酷,热情和博爱却藏在骨髓。有时很愧意,没有给儿子带来优质的人文环境。细想起来,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力所能及的,现在人心不古,太过物质化,没有实实在在的交易和实惠,很多人并不把热情和尊重当成一回事。我也变得冷酷了。

这条古道,与陈应龙擦身而过,弯弯曲曲向南延伸,消失在苍茫的山峰之间。它的另一端,是姨的家。从我的家到姨家,自北向南穿过大半个蔡店。不算年轻的母亲和童年的我,曾经不止一次用足迹丈量过这条路。

母亲艰难地迈着裹足,或者背着一个包裹,或者挽着一个篮子,肯定是不能背我的。我跟着母亲,三步一停,五步一歇,走走停停,缓慢地向姨家移动。于是,小石桥下的一横春水,陡坡下的一捧青草、山坳上的几枝桃花,悬崖间的映山红,小路下的几粒石子,都烙在童年的记忆。

以至成年后,这些景象反复出现在脑海和梦境,朦胧、遥远、又温暖——这就是我的童年幸福,就是我的《外婆的澎湖湾》。只是今天,这条路已经铺上了水泥,掩埋了童年的足迹,这春雨沥沥,洗擦了母亲的气味。

陈应龙这个村庄,在我记忆里,也不止全是荣耀和温暖,还伴随着耻辱和冷漠。

说的是后来,大姐夫也在这个供销社工作(父亲已不在这里),凭借职业和长相的优越性,粘花惹草。一日,大姐一人回娘家,临睡时,母亲发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原来大姐不仅被厌弃而且被家暴!

护女心切的母亲,不顾天色已晚,也顾不上裹脚难行,拉着我连夜就向陈应龙奔去。那时我还在读小学,母亲拉上我,大概是想壮壮胆。

母亲敲开姐夫的门,喊来了姐夫的领导,喊来了大队的书记,顺便也喊来了一些邻居。当堂对质,凭什么这样对待良家善女?不记得母亲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非常激动,头发随着话语一起抖动。

姐夫就那么一直低着头,领导呵呵,书记呵呵,邻居也是呵呵。后来我们母子被安排在一家农户借宿,没有谁问候我们是否饿了,连洗脚水也没有。母亲脱下鞋时,发现她脚底在流血……(待续)

本文作者稻田明月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稻田明月,出生于蔡店郭岗,定居黄陂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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