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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文 | 黄小邪 · 图 | 网络 停笔近两年，完成了人生中两件重要的大事，结婚和生子。每次有许多情绪想用文字记录下来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把我从诗意的幻境中拉出来，生活被工作、小孩、家庭琐事占满，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心灵好像渐渐干枯了。 此时此刻，孩子已安睡，诗意的落寞和伤感袭来，哪怕明天可能要挂黑眼圈，也不舍得放过这久违的自我，此时，我不是谁的妻子，谁的妈妈，又是那个恣意书写的黄小邪了。 祖父去世小半年了，好多次梦到他，梦中他还是那个身姿挺拔面容慈祥的老人，腰间挂一台收音机，一边听楚剧一边闲适地走在傍晚的乡间路上。 梦醒时，眼眶已经湿润，恍惚间竟记不起祖父已经离开了我们，仿佛我回到家他还是会高兴地踱出房门，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光彩，希希回来了啊！一时间，竟有种想要回家验证一番的冲动，祖父到底还在不在？ 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究竟是我的梦中祖父去世了，还是祖父已经去世了我梦见了他？直到完全清醒才记起来，哦，祖父已经去世了，不管我再回多少次家，都再也见不到祖父了。 1930年，黄家一个男孙出生了，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喜悦。 黄家这一辈有四个儿子，这个男孩是老二的长子，老大精明能干做得一手好菜，开起了酒楼，老三嘴巴利索父母偏爱有加，老四还小，聪明伶俐正念学堂。只有老二，老实巴交，没有一技之长，还体弱多病。 黄家人丁兴旺，男孙众多，这个男孙并没有引起大家族多大的轰动，可是老二还是很高兴。毕竟这是他的长子，头胎是女儿，以后他这一房就要靠这个儿子撑起来了。老二看着襁褓里浓眉大眼的儿子，心中充满了希望。 以后陆续几年，老二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的小家虽然捉襟见肘，但是其乐融融。 意外总比明天先到来，已记不起是哪一年，总之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老二得了痢疾，丢下一家大小撒手而去。当年襁褓中的男孩不过十几岁，还未娶妻，上有寡母，下有三个弟妹，大姐已出嫁，他连一个搭把手的人也没有。 咬咬牙，少年用他稚嫩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寡母身体孱弱不能挑水劈柴，他要在上工前把家里的水挑好柴劈好。天明之后，他就该去大伯父的酒楼做工了。大伯父心地善良，怜惜侄儿幼年丧父，毫不吝惜地把一手厨艺悉数相传。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少年在酒楼是打杂的小工，端盘子、洗碗、烧火、洗菜、切菜样样都要做，可是他仍然抓住一切机会学习伯父的厨艺。等到半夜酒楼打烊他还要打扫卫生，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回家。 生活虽艰辛，但他从无怨言。或许也没有空抱怨苦难的命运，母亲和三个弟妹需要他每个月的工钱吃饭。 解放后因政策，酒楼关门了。少年也长成了青年，回家务农。二十三岁这年，这个青年也完成了他的人生大事，他成了婚，娶了妻，娶的还是一个上海小姐。上海小姐信守承诺，屈尊下嫁，青年暗暗发誓，要让她过好日子。 他吃苦耐劳，聪明好学，操持庄稼也是一把好手，成立人民公社之后被推举为大队的生产队长，后来又被推选为村支书。青年还牢牢记着父亲的遗言，要好好照顾弟妹。 在政策准许村干部亲属进城读书的时候，青年毫不犹豫放弃了机会，把自己的两个弟弟送了出去。命运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个弟弟彻底走出了农村，一个成为受人尊敬的教师，一个成为令人眼红的武钢的正式工人，而青年一辈子留在了农村。 他不想端国家的铁饭碗吗？他不想吃皇粮吗？他不想出人头地吗？可是他上有寡母要奉养，下有未成人的弟妹和子女，怎能抛下一家老小奔自己的前程？ 时光不留恋任何人，他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又慢慢老去，变成中年人，直至再也拿不动大勺，再也端不动大锅。他不再是那个受人白眼欺辱的无依无靠的丧父少年，镇里认识他的人见到他总要热情地尊称一声“黄师傅”，哪怕他的葬礼，也是整个镇里多年来少见的。 许多人自发来送他最后一程，他们有的人娶媳妇是他掌勺，有的人结婚是他办酒，有的人家里的祖田是他分的，有的人家里宅基地是他划的。他的一生，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子女，广结善缘，待人真诚，爱党爱国，在他去世的前一个月还蹒跚着去参加党支部的党员活动…… 这就是我的祖父。写到这里，眼眶又湿了。祖父一共有十二个孙子孙女，我是最小的孙女，祖父在我家前后居住了十几年，在孙辈中，或许只有我被他哄着睡过，被他带着玩过，被他精心做饭“伺候”过。 还记得最后一次回家看望祖父，他已卧床一个月不能自理，却还准确地认出了我，他的喉咙只能发出“沙沙”的声音，却还清晰地说谢谢我来看望他。祖父啊，孙女看望您是天经地义的，何须道谢？ 因小孩的缘故，我只在家逗留了半天，匆匆来去，却不想是最后一面。两天后，祖父竟去世了！ 祖父的一生很平凡，在那个年代，这样的父亲很多。但是再平凡的人生也需要有人去追忆，作为来过这世上的证据。有人说死亡有三个层面的意思，肉体的死亡，社会影响和社会地位的消亡，直至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去，才算真正的死亡。我要永远记住祖父，用文字永远记住他。 会有那么一天，一群少年翻开一本古老的书籍，里面记载着一个他们从未听说的黄陂青年的人生，平凡的人生，但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本文作者黄小邪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黄小邪，90后，武汉黄陂人，武汉作家协会会员，黄石市公务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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