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陈邦林 【作者简介】陈邦林，四川省散文学会、游仙区作家协会会员，喜欢文字，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散见多种媒体，有散文、诗歌作品获奖。 ————————————————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 公元927年3月，蜀地时值阳春，百花盛开，莺歌燕舞。 一日，都江堰市青城山聚源乡的上空紫气东来，祥云笼罩，一只凤凰突然降临山中高处。村人惊异：“天气异象，凤凰来巢，必出贵人。” 半个时辰，一名女婴在费氏祖祠呱呱坠地。众人临视，女婴面若桃花，非同常人，若百花之蕊。父母惊喜万分，把她视如掌上明珠，随取名花蕊，意即“花不足以拟其色，蕊差堪状其容。”在当时的中国，人们把最顶尖的美女称为“花蕊”，这是一种时尚。 时光如梭，费花蕊渐渐长大，以秀美闻名乡里，天生丽质，能文善诗，才色并重。 公元934年，后蜀高祖孟知祥去世，三儿子孟仁赞即皇帝位，年仅十六岁。孟仁赞很快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昶，意思是旭日东升时的朝气，以显示自己正能量的一面。 公元943年，孟昶下令大选天下女子，后宫一时美女如云。 这样一来，孟昶觉得十分无聊，后宫的女子虽然多得眼花缭乱，但看久了也不过是千人一面，她们美的均很没有新意。时间一久，他看到这些美女就直冒酸水。其实，他早就安排各地增选美女补充后宫了。 一天，他正研习《宫词》，闷得无聊，一个宦官突然惊慌失措地前来报告：“报告我主，有，有一个绝色女子——” 孟昶厌烦地挥挥手，说道：“去去去，哄我呢，啥子绝色女子老子没见过？” 宦官强拉孟昶来到后宫，掀帘进去。一看，立马目瞪口呆，魂不附体，不由自主道：“果然是仙女下凡，我哪里见过这种味道的绝色女人？”
长久以来，孟昶尝过了众多口味，他知道美人之所以颠倒众生，素衣也惊鸿，并不是她们的五官多么惊艳，多么不同寻常，反正脸都是那么一张脸，可发挥的空间本来也没多少，美人的美，往往是由内到外透出的一种神韵。他知道，费花蕊属于这种女人。 孟昶见费花蕊有惊艳姿色，才艺出众，大加宠幸，称她为花蕊夫人。费花蕊诗作堪称一绝，她长于写宫词，每逢蜀宫盛宴，总是红牙按拍，檀板轻敲，声如流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又是三月，风和日暖，费花蕊和众嫔妃陪孟昶在樱桃园宴饮，见那满树的樱桃早已熟透，几只莺雀环绕啄食，很是有趣，她随口吟道：“三月樱桃乍熟时，内人相引看红枝。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诗歌写得生动活泼，富有生活情趣。 孟昶鼓掌道：“妙妙妙，赐夫人御酒！” 第二日酒后，弯月如钩，夜色朦胧，孟昶轻揽花蕊夫人玉腰，诗曰：“意花不足拟其色，似花蕊之翾轻也。” 费花蕊娇羞掩面，风情万种。好一个“翾”字，巧妙地道出了费花蕊的“小飞”之态，她那依人小鸟的形体，既能如小鸟之飞，又能健健康康，体态何等轻盈。 又一日，孟昶与费花蕊在水晶殿消夏。他是怕热的主，每遇炎暑天气，便觉喘息不定，难于就枕。于是，就在摩河池上建筑水晶宫殿，作为避暑之地。其中，三间大殿都用楠木为柱，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四周墙壁，不用砖石，尽用数丈开阔的琉璃镶嵌，内外通明，毫无隔阂，再将后宫中的明月珠移来，夜间也光明透澈。四周更是青翠飘扬，红桥隐隐。 从此，盛夏夜晚，水晶宫里备鲛绡帐、青玉枕，铺着冰簟，叠着罗衾，孟昶与费花蕊夜夜在此逍遥。 这晚，孟昶又一次喝醉了，但觉四肢无力，身体摇摆不定，便伏在费花蕊香肩上，慢慢地行到水晶殿前，二人在紫檀椅上坐下。 此时倚阁星回，玉绳低转，孟昶与费花蕊并肩坐一起，他携着夫人的素手，凉风习习，那岸旁的柳丝花影，映在摩河池中，被水波荡着，忽而横斜，忽而摇曳。 孟昶回头看夫人，见穿着一件淡青色蝉翼纱衫，里面隐约地围着盘金绣花抹胸，双峰微微突起，映在纱衫里面，愈觉得冰肌玉骨，粉面樱唇，格外娇艳动人。 孟昶情不自禁，把夫人揽在身旁。夫人低着云鬟，微微含笑道：“如此良夜，风景宜人，陛下精擅词律，何不填一首词，以写这幽雅的景色呢？” 孟昶道：“卿若肯按谱而咏，朕当即刻填来！” 夫人说：“陛下有此清兴，臣妾安敢有违？” 孟昶大喜，取过纸笔，一挥而就，完成一阕《洞仙歌》，递与夫人，夫人捧着词笺，娇声诵道：“冰肌玉骨，正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只恐流年暗中偷换。” 费花蕊爱赏花，她最爱牡丹花和红栀子。947年，孟昶命官民人家大量种植牡丹，并说：“洛阳牡丹甲天下，今后必使成都牡丹甲洛阳。” 此后，朝廷不惜金钱，到处收集牡丹花种，栽植在内宫花圃。春花开时，香闻十里，孟昶与费花蕊日夕在花下吟诗作赋，饮酒弹琴。更召集群臣，开筵大赏牡丹。 第二年，孟昶为迎合花费花蕊的爱花之心，下令在成都城上大量种植芙蓉。此花红白相间，一日三变，分外妖娆。每到深秋芙蓉盛开，沿城四十里远近如铺了锦绣一般，后来干脆给成都取名“芙蓉城”，简称“蓉城”。每到花开时节，倾城妇女都来游玩，珠光宝气，绮罗成阵，箫鼓画船，逐队而行。孟昶和花蕊夫人御辇出宫，带了无数宫嫔女官，一个个锦衣玉貌，珠履绣袜，车水马龙，碾尘欲香。 作为一个容貌倾国倾城的女人，费花蕊颇为了解孟昶的心意：孟昶爱玩，她就比他更能玩出花样；孟昶爱吃，她就能弄出更稀奇古怪又美味可口的吃食。时而蹙眉劝孟昶励精图治，时而小女子娇嗔埋怨的看孟昶一眼，时而陪孟昶吟风弄月，作诗填词。孟昶被逗弄得七上八下，三宫六院仿佛都在她这里了。 费花蕊有时也是一个懂得节约的女人，她一边教孟昶花钱，一边存下多余的银两。如果孟昶问道：“咦，夫人，国库怎么又空了？” 费花蕊就娇嗔一声道：“哎呀陛下，你那便壶都是用七宝装饰的，哪样不需用钱呢？” 费花蕊精通厨艺，这点是其他妃子所没有的。孟昶日日饮宴，觉得肴馔都是陈旧之物，端将上来，便生厌恶，不能下箸。她便别出心裁，用净白羊头，以红姜煮之，紧紧卷起，用石头镇压，以酒淹之，使酒味入骨，然后切如纸薄，把来进御，风味无穷，取名“绯羊首”，又名“酒骨糟”。 遇着月旦，孟昶必用素食，且喜薯药，费花蕊便将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清香扑鼻，味酥而脆，洁白如银，望之如月，宫中称为“月一盘”。 他们在富庶的蜀地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却不料北地风云迭起，山河变色。公元964年12月，宋军大举南下，短短的六十六天时间，巴蜀四十六州二百四十县五十三万余户就从此换了主人。没有血腥的死亡，人们津津乐道的，就只有香艳的红颜祸水的谈资了。 费花蕊依依不舍地离开繁花似锦的蜀地，离开记载着她青春欢乐的后宫。她乱箭穿心地踏上风尘扑面的征途，当行至葭萌驿壁时，一股悲愤涌上心头，于石壁上题《采桑子》一首：“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妾最婵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宠爱偏。” 宋太祖赵匡胤早就听说了费花蕊的芳名，对她的才气和美貌垂涎三尺。这位比花还要娇贵，只能以花蕊命名的美女，让赵匡胤春梦一连做了七个晚上。 费花蕊解到汴京，赵匡胤立即召见，果真是美艳绝伦。她亭亭玉立，略带楚楚可怜的韵味，楚楚可怜中又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正义之态。 赵匡胤一时竟以为见了好几个美人，半天回不过神。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情商比一般人要高，立即想出一招来遮丑，他怒喝道：“你这个妲己样的妖女，孟昶就因为贪恋女色才亡国的，你该当何罪？” 费花蕊正义凛然的说：“陛下此言差矣，做君王的罔顾职责，不能勤政爱民，反而贪恋女色，并且将罪名推到妃子身上，理从何来？” 赵匡胤心想，厉害的美人，服你了，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哪个女人这么对我说话，何况你长得柔柔弱弱，一阵风就能卷回到成都去。 赵匡胤对她产生浓厚的兴趣，说道：“听闻你能文善诗，请立即赋诗一首，不然——” 孟昶在一旁急得大汗淋淋，费花蕊樱唇一抿，眉头一蹙，思索片刻，便饱蘸笔墨，写下了流传千古的奇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诗句不卑不亢，一方面“妾在深宫哪得知”摆脱了女色亡国嫌疑；一方面有理有据，有气场，蜀国当时有十四万兵力，又据天堑之险，然而见了几万宋军，个个都引弓不发，抱头鼠窜，招致失败。 赵匡胤看了诗，回想了一下当天战场的画面，沉默了数秒，然后哈哈大笑。他欢快地挥了挥手，对孟昶两口子说道：“行了，你俩先回去吧。” 七天之后，孟昶突然死去。你懂的，这是赵匡胤夺人之爱惯用的伎俩。之前，赵匡胤已死了两任老婆，至今一年多没有合法的正妻，还有什么怀疑的呢？一切顺理成章，美貌的女人是祸水，美貌的女人人人爱。赵匡胤杀其夫而夺其妻，摘其花而近其蕊，人生不亦乐乎？ 孟昶死后，赵匡胤堂而皇之的将费花蕊收归房中。 费花蕊不忘夫妻之情，整日心神不宁，将自己关在屋里，对着一张男人的画像默拜，拜得赵匡胤心烦意乱，问道：“爱妃，画像上是谁？” 她娇态百媚道：“是俗传中的送子神仙张仙呢，我久日不孕，想要一个儿子，就拜张仙求子呢。” 赵匡胤高兴地说道：“爱妃，不着急，来日方长嘛，哈哈哈。” 其实，她拜的哪里是张仙，分明就是孟昶。费花蕊靠聪明才智一时蒙过了赵匡胤，但她晚上睡觉时摸摸自己的心口，总觉得睡不安稳。 打这以后，宫中各妃嫔也都供起了张仙像。渐渐地，赵匡胤贪恋费花蕊的才情美色，不能自拔。 后来，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偏偏也看上了费花蕊。一日，赵匡胤病中假寐，赵光义调戏费花蕊，被赵匡胤发现，兄弟从此面和心不和，结下怨愁。赵光义心想：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霸占。 一日午后，赵光义随赵匡胤到后苑骑猎，费花蕊侍驾随行。一时，后苑阴云避日，冷风乍起，声声杜鹃啼鸣从远处传来。赵光义引矢瞄准走兽，突然回弓引满而射，费花蕊一声惨叫，一代名妃香消玉殒。正是： 做妃子难，做宠妃难，做人人争抢的宠妃更难，做人人争抢的宠妃而不惹来杀身之祸，难上加难。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