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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尽落,思君如昔,孟昶宠妃花蕊夫人,一首写在蕊上的诗篇

 新用户40828904 2023-05-01 发布于福建

公元964年,赵匡胤灭了后蜀,俘虏了后蜀皇帝孟昶和他的宠妃“花蕊夫人”。朝堂之上赵匡胤盯着花蕊夫人心猿意马,若有所思。几天后孟昶突然暴病而亡,赵匡胤就把花蕊夫人留在宫中,逼令侍宴。

《洞仙歌·冰肌玉骨》

苏轼 〔宋代〕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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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深深藏娇花

风声鹤唳,世事伦常,新人旧故,谁主沉浮?书页翻卷。有谁,将离,却离不开千回谋算;是谁,欲散,却散不尽百转情愁;为谁,睥睨天下,只若众生蝼蚁。

据史料记载,这花蕊夫人生得娇容,艳若桃李,清新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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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宋灭后蜀,花蕊夫人随孟昶入宫,备后宫,后又被赵匡胤纳为妃,两世荣宠堪称传奇。时逢天降大雪,将整个青城山搅在了漫天飞舞之中,昭示着又是一个丰收年。

但而后的数十年,丰收不得,却是战乱连年,硝烟四起。

前蜀亡后,李存勖任命孟知祥为两川节度使,孟知祥领命入蜀。又恰逢后唐内乱,李存勖被杀,孟知祥的野心日益膨胀,遂私自训练甲兵。到李嗣源死后,孟知祥僭称帝号,不数月而死,孟昶继位。

孟知祥昼夜辛劳所创下的局面,传到孟昶的手上,十年不见烽火,不闻干戈,五谷丰登,斗米三钱;宫廷之中更是日日笙歌,夜夜美酒,教坊歌妓,词臣狎客,一片升平和乐的景象。

而这亡蜀庸君孟昶,本为三晋子弟,出生在山西太原。其父孟知祥为打下江山,鞍马劳顿,孟知祥中年以后多病,命孟昶以太子监国身份长年代行国事。

清康熙年间的吴任臣在《十国春秋》中有记载:“及高祖病革,立为皇太子权监军国,顷之,高祖晏驾,秘不发丧丁卯,昶於柩前嗣皇帝位,时年十六。”

但是,这位看似有点文弱书生之气的皇帝,虽仍年少,却是做派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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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34年,孟昶以太子监国身份继帝位,旋于朝堂执杀恃功骄横的大将李仁罕,行事利落,慑服朝堂。而后,他又取秦、凤、阶、成四州,悉有前蜀之地。这对于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而言,实属难得,假以时日,定能成大器。

奈何历史总是如此,一把利刃毁了多少俊才英豪。

兴许是物产丰饶的成都平原销蚀了这男儿横行天下的彪悍;又或许是锦江暖风吹散了这位少年天子奋发图强的斗志。孟昶自登上君主宝座后,整日好逸恶劳,骄奢淫逸。但这位少年皇帝最大的弊病不单在于整日极尽奢靡享受,还在于他对美色的极度痴迷,每每沉醉其中,竟是不得自拔。史传,他曾广征蜀地美女以充后宫,妃嫔之外还另设有十二等级,后宫数量之庞大不可胜记。

花蕊夫人便是十七岁时被选入宫,也就是这一年以后,历史的轨迹开始一点一点地偏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花蕊夫人因姿容秀丽,工诗善字,长袖歌舞,常在众人中拔得头筹,后来被封为贵妃。又因其不仅娇婉婀娜会咏雪,更能摇鞭走马足风流。一时才思闻于锦水,美色惊艳蜀宫,后被誉为“堪充六宫记室,足号一代佳人”。

彼时,正值孟昶继位第六年,年方二十三岁的少年天子,在本该骁勇一方的年纪,却日日颠倒于后宫之中。

每逢宴余歌后,略有闲暇之时,他便携花蕊夫人一道,将后宫佳人召至御前,亲自过目,一一点选。挑选那身材婀娜、姿容俊秀的女子,加封位号,轮流进御,其品秩与公卿士大夫无异,每月香粉之资,皆由内监专司,谓之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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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可若思来,纵使这孟昶精力再旺盛,也不会把每个女子都依着宠幸一遍,如此人数众多的后宫,其花销之大可想而知。

孟昶本生于战乱之年,当以国库之资精炼强兵,如此挥霍无度,不得不让人诟病。而这似乎也只是他荒淫无度的九牛一毛罢了,孟昶之奢侈程度,岂乃常人所能及?

据传,赵匡胤灭后蜀后,侍卫们领了赵匡胤的旨意前去收拾东西,过程中这些人竟连孟昶的小便器也收来了,原因是其太过奢华。

溺器算得上是最污秽的东西了,这孟昶却用七宝做材质,又令工匠师傅将其加工得精美无比。

我们再来谈谈何谓七宝。佛教《般若经》中提到,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琥珀、珊瑚合为七宝,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敢问,他若以七宝饰此,当以何器贮食?所为如此,不亡何待!

史料对五代十国的记载偏少,许是孟昶之后中原地区的再次局部大一统,才得以让这位亡国君主在史料上多了那么几笔。但若详细解读一下会发现,花蕊夫人竟也被多次提到。

不错,这位美娇娘对后来历史的演变算得上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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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夫人不单艳压群芳,文采斐然,更是蕙质兰心。如此一来,要得孟昶的独宠,想来也不是难事。

因得孟昶日日饮宴,觉得所食都是陈旧之物,食物端上来,便生厌恶,不能食之。花蕊夫人便别出心裁,用净白羊头,以红姜煮之,紧紧卷起,用石头镇压,以酒淹之,使酒味入骨,然后切如纸薄,把来进御,风味无穷,号称“绯羊首”,又叫“酒骨糟”。

孟昶每遇月旦,必用素食,且喜薯药,花蕊便将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清香扑鼻,味酥而脆,又洁白如银,望之如月,宫中便将其称为“月一盘”。

相传,这花蕊也确得孟昶宠爱,其宠爱程度不输妲己之于商纣,妹喜之于夏桀,褒姒之于周幽王。

只因她爱牡丹花和红栀子花,孟昶便命官民人家大量种植牡丹,曾言:“洛阳牡丹甲天下,今后必使成都牡丹甲洛阳。”甚至不惜派人前往各地选购优良品种,在宫中大建“牡丹苑”。除此之外,他还召集群臣,开筵大赏牡丹。

因花蕊夫人的缘故,孟昶亦是爱花成癖,所谓爱屋及乌。《牡丹谱》中也云:“孟氏于宣华苑广植牡丹,名之曰牡丹苑。”

为了千方百计遂美人爱花的意愿,孟昶道:“冬十月,赏红栀子花于芳林苑,大宴百官。花本青城山叟所贡,初进红栀子三粒,种之成树,其花灿红六出,清香如梅,当时最重之。”

那红栀子花据说是道士申天师所献,只有种子两粒,开起花来,其色斑红,其瓣六出,清香袭人。

由于难得,便有人模仿那花的样式画在团扇上,竟相习成风,也就是“芙蓉花”。每当芙蓉盛开,沿城四十里远近,都如铺了锦绣一般。“芙蓉城”因此而得名,是以成都又被称为“蓉城”。

这种花极为名贵,只逢冬天才会开花,就是在今天成都的花市上也闻所未闻,大约是极难种植的缘故,导致其失传。

但可以推测,花蕊夫人是很喜爱这种花的,因为这是她家乡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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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作为一国人君,为讨美人一笑,还颁发诏令:“城头尽种芙蓉,秋间盛开,蔚若锦绣。帝语'群臣曰自古以蜀为锦城,今日观之,真锦城也”。”

据说这孟昶最是怕热,每遇炎暑天气,便觉喘息不定,难于就枕,于是在摩诃池上,建筑水晶宫殿,作为避暑之地。

其中三间大殿都用楠木为柱,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四周墙壁,不用砖石,尽用数丈开阔的琉璃镶嵌,内外通明,毫无隔阂。加之又移来了夜明珠作衬,夜间也光明透彻。其四周更是青翠飘扬,红桥隐隐。

此后,每每盛夏夜晚,再无暑气扰人。再看华丽的水晶宫,备着鲛绡帐、青玉枕,铺着冰簟,叠着罗衾,纱帐香衾内,隐见有美人玉肌半露。

孟昶又一次伶仃大醉,但觉四肢无力,身体摇摆不定,侧伏在花蕊夫人香肩之上,慢步行至水晶殿前,于紫檀椅上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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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倚阁星回,玉绳低转。

孟昶携着花蕊纤纤玉手,凉风忽起,那岸旁的柳丝花影,映在摩诃池中,被水波荡着,忽而横斜,忽而摇曳。

花蕊夫人低着云鬟,微微含笑,只道:“如此良夜,风景宜人,陛下精擅词翰,何不填一首词,以应和这幽雅的景色呢?”

孟昶一时兴起:“卿若肯按谱而咏,朕当即刻填来!”

“陛下有此清兴,臣妾安敢有违?”

一问一答间,孟昶大喜,取过纸笔,一挥而就,递与夫人,夫人捧着词笺,娇声诵道: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此等闲情,此间美好,倘蜀帝不是蜀帝,倘他二人不过平常百姓携手话桑麻,想来百年之后,也会被后人传为佳话。只可惜,错生帝王家,既享了那世间荣华,又怎谈得人间小爱?但求岁月话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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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忧天下为君王

花蕊夫人虽身形娇小,却热衷于骑马,常女扮男装,头戴高顶宽檐周围缀一层网状面纱的帷帽,脚着六合软靴,娇身小腰与孟昶一同出巡,一路甚为抢眼。

这一事实,她在《宫词》中便曾有记载:

殿前宫女总纤腰,初学乘骑怯又娇。

上得马来才欲走,几回抛鞍抱鞍桥。

然而,专宠并不意味着独宠,花蕊夫人虽常年在孟昶的羽翼下占着荣宠,却依旧避免不了那万墙高阁下难以诉说的深宫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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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窗户户院相当,总有珠帘玳瑁床。

虽道君王不来宿,帐中长是炷牙香。

花蕊夫人《宫词.梨园子弟以下四十一首一作王诗》

自古以来,不管是宫女还是妃子,但凡被选入宫中后便注定了要一生与世隔绝,她们皆可算作当时女子中最为优秀的一批人,却都做了那帝宫苑禁里的金丝雀。自此,她们无可倚靠,一堵院墙,筑起的便是她们的一生。

年复一年的秋叶换新芽,日复一日的新貌换旧颜。几扇窗柩,几叠衾被,外人只道此间荣华享不尽,这深宫之怨谁人知?

宫人早起笑相呼,不识阶前扫地夫。

乞与金钱争相问,外头还似此间无。

花蕊夫人《宫词.梨园子弟以下四十一首一作王挂诗》

然而,就在蜀主孟昶与花蕊夫人,游宴寻诗的时候,担任中原地区的后周殿前都检点赵匡胤效法郭威,演了一幕“黄袍加身”的闹剧。

赵匡胤取代后周而君临天下,国号宋,改元建隆,整军经武,南征北伐,目标逐渐指向后蜀。花蕊夫人屡次劝孟昶励精图治,孟昶总认为蜀地山川险阻,不足为虑。

孟昶曾在花蕊夫人的影响与帮助下,废除了前朝苛法,颁《劝农桑诏》:

“刺史县令,其务出入阡陌,劳来三农,望杏敦耕,瞻蒲劝穑。春鹪始啭,便具笼筐,蟋蟀载吟,即鸣机杼。”

加之轻徭薄赋,又逢蜀地没有凶年,民生元气恢复,物价平稳,府库殷实,直到广政十三年(公元950年),蜀中斗米竟只值三文。

孟昶又曾手著官箴,颁郡县,其中有名句后被宋太祖拿来作了警戒自己的名言,令郡刻石置公座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可到头来,官箴刻于石前,万年不化,这位君王曾经的豪言和气度,却终抵不住那人生纵欲的快感。

也果真如老话所言,“少不入蜀”,不仅在于这里的富饶软化了男人们的意志,还在于貌美可人的蜀中女子,个个妖娆,人人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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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明初文学家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上,曾记载孟昶:“孟蜀主一锦被,其阔犹今之三幅帛,而一梭织成。被头作二穴,若云板样,盖以叩于项下,如盘领状,两侧余锦则拥覆于肩此之谓鸳衾也。杨元诚太史言:儿时闻尊人枢密公云,尝于宋官库见之。”

由之可猜测花蕊夫人或许是室内软装饰的先驱者,所谓“鸳衾”就是将被盖缝合成夫妻共寝的鸳鸯睡袋,应当说是相当浪漫的一种创新。

只因花蕊夫人喜欢诗歌,善度宫词。妇唱夫随,孟昶亦爱之。

来来去去,孟昶做足了蜀山蜀水的偏安之梦,再加之有花蕊夫人的陪伴,不可谓不属人间极乐。

那一时期,后蜀跟南唐一样,一度成为全国最为安定繁华的地区。

《十国春秋》上记载:广政十二年(公元950年),“八月,帝游浣花溪。御龙舟观水嬉。时百姓饶富,夹江皆创亭榭,都人士女倾城游玩,珠翠罗绮,名花异卉,馥郁十里,望者有若神仙之境。帝谓左右曰:'曲江金殿锁千门,殆未及此。”兵部尚书王廷理赋诗曰:'十字水中分岛屿,数重花外见楼台。”帝称善久之。”

上有好焉,下必趋焉。当时的成都人民随之也形成养尊处优的地域性格。“是时蜀中久安,斗米三钱,国都子弟不识菽麦之苗,金币充实,弦管歌诵盈于闾巷,合筵社会昼夜相接。”

蜀宫宴乐,夜夜歌舞。

观花、赏花、玩珍禽;遍植芙蓉树、不分昼夜地弦歌起舞、灯红酒绿;锦衣玉食隈红拥翠、弄文舞墨诗词唱贺。

但是身处战乱频繁的冷兵器时代,群雄蜂起,天下分裂,如此做法如何不让国运危若累卵?

民间有传,当时后蜀国都的防御城墙乃花树高墙,后来大宋军队兵临城下时,遥望成都城墙上仿佛兵甲旌旗林立,吓得不敢向前一步。直到探马回报,走近细看原是一片绿荫。

如此笑料,怎不叫人笑掉大牙?又何谈去固守一国疆土,

永保百姓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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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被俘进别宫

孟昶管理的后蜀是丰饶的,孟昶经营的芙蓉城是美丽的,孟昶统治的蜀地百姓是安康而殷实的。然而,这富贵之地,这温柔之乡,却不能抵御大宋虎狼之师的军队。

乾德二年(公元964年)十一月,赵匡胤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率军六万向蜀地进攻,并命工匠在汴梁为蜀主孟昶起造住宅,谕令将士:“行军所至,不得焚荡庐舍,驱逐吏民,开发邱坟,剪伐桑朽,凡克城寨,不可滥杀俘虏,乱抢财物。”

这月,汴梁大雪,赵匡胤在讲武堂设坛帐,衣紫貂裘帽视事,忽对左右说:“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士,冲犯霜霰,何以堪此?”

即解下紫貂裘帽,遣太监飞骑赶往蜀地赐给王全斌,且传谕全军,以不能遍赏为憾事。于是宋军人人奋勇,十四万守成都的蜀兵竟不战而溃。

孟昶终是兵败如山倒,后蜀数十万将士不堪一击。

潮水一样的宋兵冲垮了四十里锦绣如画的城墙,成都注定失守,家国注定灭亡。只剩下城头墙上簇簇丛丛美丽无助的芙蓉树,在肃杀的西风中哭泣,在血浸的黄昏里颤抖。

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后蜀彻底被大宋所灭。宋军兵临城下之时,孟昶对花蕊夫人说:“我父子以丰衣足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竟不能东向发一矢!”

司空平章事李昊草表,孟昶自缚出城请降,自王全斌出兵之日算起,才六十六天后蜀灭亡,比起前蜀王衍被后唐所灭还快。

值绿柳才黄的时候,孟昶、花蕊夫人与李昊一行三十三人被押赴汴梁,杜宇声声:“行不得也,哥哥!”实在是叫人心碎。

花蕊素衣回首,美眸潋滟尽是哀色。蜀宫碎裂,往昔的安乐城,残花败叶散满地,满城风雨,杜鹃声声怎表心中苦?

若说起这花蕊对孟昶是怎样一种情感,想必脱离了那桎梏人的金丝铁笼,总还是会留些平常夫妻间的小恩爱。

恨只恨,世事本无情,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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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也终不是四川,道是晴日朗朗,却时时有风夹裹着粗粒的沙子,透过帷帽的网纱扑打花蕊细腻的肌肤。

开封怎比成都,虽说大宋宫宴上还有优待降臣的细嫩黄河鲤鱼,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处处没有如意之处。赵匡胤也不是孟昶,虽有文韬武略却是盛气凌人,不似那孟昶君郎为护花使者。

花蕊夫人,自从入了东京开封宋宫不再施脂粉,女为悦己者容,现在为谁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听到自己被宣旨进宫时,她从容不迫地跟在宫女的暗淡灯笼后面款款而行。

到汴梁后,孟昶被封为秦国公,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

而赵匡胤之所以如此优待孟昶,传闻是他因久闻花蕊夫人艳绝尘寰,欲一见颜色,以慰渴怀,又不便特行召见,恐人议论,便想出这个主意,重赏孟昶,连他的侍从家眷也一一赏赐,料定他们必定进宫谢恩,就可见到花蕊夫人了。

果然如此,谢恩那天,在孟昶的母亲李夫人之后觐见的便是花蕊夫人。

其间赵匡胤格外留神,花蕊夫人才至座前,便有一种香泽扑鼻中,令人心醉。仔细端详,只觉千娇百媚,难以言喻。待到花蕊夫人口称臣妾见驾,愿皇上圣寿无疆时,那一声娇音,如莺簧百啭,呖呖可听,方才把赵匡胤的魂灵唤了回来目光停在花蕊夫人身上,一眨不眨。

花蕊夫人隐隐觉出异处,便瞧了赵匡胤一眼,而后低头敛鬟而退。这临去时的秋波一转,更是勾魂摄魄,把赵匡胤弄得心猿意马。

七日后,后蜀君主孟昶暴疾而终,年四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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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听到孟昶死后,辍朝五日,素服发表,赠布帛千匹,葬费尽由官给,追封为楚王。

孟昶的死,深深地打击到了其母亲,只见她举酒酹地,说道:“你不能以一死殉社稷,贪生至此,我也因你而苟活在人间,不忍就死,现在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绝食数天而死。

孟昶葬在洛阳,他的家属仍留汴京,少不得入宫谢恩。

赵匡胤见花蕊夫人全身缟素,愈显得明眸皓齿,玉骨珊珊,便乘此机会,把她留在宫中,通令侍宴。

是夜,开封皇城宫中灯火通明,城中立二人,一位赳赳雄夫,一位娇娇女子。

花蕊夫人身不由己,只得从命。

赵匡胤虽一介武夫,对文人墨客却崇敬斐然,便令花蕊夫人弹奏一曲以助兴。

花蕊夫人素手握着琵琶,却并无弹奏之意,眉目锵然,望向赵匡胤。

此时的花蕊夫人引起了赵匡胤的兴趣,让他不免生出怜香惜玉的情怀。

饮酒中间,赵匡胤知道花蕊夫人能诗,在蜀中时,曾作宫词百首,便要她即席吟诗,以显才华。

花蕊夫人自蜀入宋时,途中曾作《采桑子》词,传诵一时:“初离蜀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上时时闻杜鹃。三千宫女皆花貌,妾最婵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宠爱偏。”

吟罢,说道这词是当日离开蜀国,途经葭萌关时写的,写在驿站的墙壁上。花蕊夫人说:“当年在成都宫内,蜀主孟昶亲谱《万里朝天曲》,令我按拍而歌,以为是万里来朝的佳谶,因此百官执长鞭,自马至地,妇人戴高冠,皆呼为'朝天”。及李艳娘入宫,好梳高髻,宫入学她以邀宠幸,也唤作'朝天髻”,哪知道却是万里崎岖,前往汴京,来见你宋主,万里朝天的谶言,却是降宋的应验,岂不可叹么?”

赵匡胤连饮三杯,只道花蕊夫人再作一词。

雕木花窗,月光如水。花蕊夫人浑身裹素,冰雪肌肤,仰首向天,旁若无人,略微沉思,然后目光慢慢移向窗外,一字一顿地吟出: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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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闻名千古的《口占答宋太祖述亡国诗》。

诗吟毕,东西两宫竟都悄然无声。窗外月光透亮明彻,偶有寒鸦数声啼叫,直叫赵匡胤打了一寒颤。

实际上,花蕊夫人无论是吟诗还是作画,都在反抗与复仇。这种文学的反抗,更能击中胜利者的痛处,也是处于下风者的唯一反击方式与最后的短剑。尽管这种方式多会引来杀身之祸,但它却以另一种方式复活。

后来清代词学家沈雄在《古今词话》说千古词帝李煜为:“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这也可以移用为对花蕊夫人的评论。

说来,这赵匡胤本也是个英雄人物。当年千里送京娘,强以一条棍棒打遍十八座军州。此时有感于花蕊夫人的故国之思,亡国之痛,竟更加深了对花蕊夫人的爱慕之情。

饮了几杯酒后的花蕊夫人,红云上颊,更觉妩媚动人,赵匡胤携着花蕊夫人的手,同入寝宫,不久封花蕊夫人为贵妃。自此赵匡胤每日退朝必到花蕊夫人那里,饮酒听曲。

那一夜,寂寂弦月独挂空,尽数余晖入了高阁,锁了清秋。高阁之内,是如何的旖旎情状自是不必说,偶有夜风乍起,泪痕欲滴牛衣透,惊了夜色,卷起谁的缕缕哀恸徒扰了清安。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司马相如《凤求凰.琴歌》

蜀宫自此坍塌,芙蓉城墙头的芙蓉花凋谢遍地,六鹤殿的六只精灵均毙命,连着那红香咂舌的蜀椒也尝不到了,蜀锦般雍容华贵的深宫女人梦烟消云散。

花蕊夫人,不再是后蜀宫中独占鳌头的一枝芙蓉,如今成了大宋宫中的一朵解语花,荣宠依然,娇颜依旧,依然堪称传奇。却再无一人会为博她笑甘弃天下众生,再无一人会为宠她弃掷大好江山。

但赵匡胤对花蕊夫人的呵护也可令世人惊叹,毕竟花蕊再美艳,再有才情,皆不过他人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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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情所困香魂散

说起来,这花蕊夫人随了赵匡胤之后,不可谓不滋润,除却没了蜀宫的奢靡无度外,待遇竟无半分差池。

这期间,还有一段关于她的传奇故事。

一日,赵匡胤退朝略早,因一路思及花蕊夫人,径直便朝她的住所而去。可刚步入宫内,便见花蕊夫人正在阁中悬着一画像,燃点香烛,叩头礼拜。

赵匡胤不知她供的是什么画像,即向那画像细看去,只见一个人端坐在上,眉目之间竟有几分似曾相识,急切之间,又想不起来,只好问花蕊夫人。

夫人不意赵匡胤突如其来,被他瞧见自己秘事,心下本就惊慌,见赵匡胤问起,连忙镇定心神,慢慢地回答道:“这就是俗传的张仙像,虔诚供奉可得子嗣。”

赵匡胤听后,笑道:“妃子如此虔诚,朕料张仙必定要送子嗣来的。但张仙虽掌管送生的事,究竟是个神灵,宜在静室中,香花宝柜供养,若供在寝宫里面,未免亵渎仙灵,反干罪戾。”夫人听了赵匡胤的话,连忙拜谢。

实际上,花蕊夫人所供之人并非张仙,而是蜀主孟昶。

花蕊夫人本与孟昶十分恩爱,自从孟昶暴病身亡,她无奈孤身被赵匡胤威逼入宫,因为贪生怕死,勉承雨露,虽承赵匡胤宠冠六宫,心里却抛不下与孟昶昔日的旧情。因此亲手画了他的像,背着人,私自供奉,不料被赵匡胤撞见,只得谎称是张仙。

只可怜那些宫里的妃嫔,听说供奉张仙可以得子,便都到花蕊夫人宫中照样画一幅,供奉起来,希望生个皇子,从此富贵。

不久,这张仙送子的画像,从宫中传出,连民间妇女要想生儿抱子的,也画一轴张仙,香花顶礼,至今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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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孟昶九泉有知,也一定会十分感念花蕊夫人,后人有人咏此事:供灵诡说是神灵,一点痴情总不泯;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人们敬仰花蕊夫人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尊她为芙蓉花神。

说起花蕊夫人,还不得不提一人一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这赵光义是个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自他登上皇位后,一双辣手不知摧残了多少嫩花,而花蕊夫人,也不能幸免地入了他的法眼。好在,他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到花蕊夫人,她虽被赵匡胤纳入后宫后几番承宠,却一直未有身孕,本也就无依无靠,非常喜欢小孩。赵匡胤有一子嗣名赵德昭,人机灵可爱,甚得花蕊夫人的欢心。

随着花蕊夫人在后宫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她便时常劝赵匡胤立赵德昭作储君,后来赵匡胤没同意,反倒惹怒了赵光义。

这大宋江山虽如今属赵匡胤,却也有赵光义的几分功劳,若提及皇位,他自是多了那么几分话语权。如今花蕊夫人想凭妇人之见,阻他谋略多年的皇帝梦,多少有些不明智。

关于花蕊夫人的死法,史书上有不同记载。

第一种说法是,她死于赵光义之手。

北宋中期邵博的《闻见后录》中说,一日赵匡胤率亲王和后宫宴射于后苑,赵匡胤举酒劝赵光义。赵光义答道:“如果花蕊夫人能为我折枝花来,我就饮酒。”赵匡胤命花蕊夫人折花时,赵光义引弓将她射死,随后流泪抱着赵匡胤的腿说:“陛下方得天下,宜为社稷自重,远离酒色!”赵匡胤虽心中不快,却没有责怪他,而是饮射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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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末年的《铁围山丛谈》中说,花蕊夫人归宋后,赵光义也十分喜爱她,但无从得手。一次从猎后,花蕊夫人在侧,赵光义“调弓矢,引满拟兽,忽回射花蕊,一箭而死”。

可是赵光义为何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依无靠的女子?有人说,赵光义高风亮节,见赵匡胤几度沉迷于花蕊夫人的美色,怕出现后蜀之祸事,以社稷为重,不顾一切地清除哥哥身边的“祸水”,乃兄弟之情;也有人说,赵光义是出于忌妒的心理,他对花蕊夫人早有了想法,但因赵匡胤的原因始终可望而不可得,后恼羞成怒,不惜毁灭一代美女来平心中苦闷;还有人说,赵光义之所以杀害花蕊夫人,是因为花蕊夫人在接班人问题上力挺赵德昭,不利于赵光义发展,赵光义便挟嫌报复。

显然,第一条原因基本不成立,因为赵光义本就是好色之徒,他后来对南唐李煜的小周后的贪婪和强占,就是典型例证。在他眼里,花蕊夫人不过色相超群,何来祸国之说?

而第二条原因也稍有些牵强,试想,赵光义虽然垂涎花蕊夫人的美色,但皇权的诱惑远远要大于一个女人的诱惑,他绝不会为一个美女而开罪赵匡胤,坏了自己的接班大事。

如此看来,第三条原因最为靠谱,没接班前,赵光义一直表现得极为谦恭韬晦,低声下气,但他的忍耐终归有个底线,就是不能影响他接班,而花蕊一心要触犯他的防线,他便也只能毫不手软。

宋末元初的《烬余录》中有记载:“太祖寝疾。中夜太宗呼之不应。乘间挑费氏。太祖觉,遽以玉斧斫地。皇后、太子至,太祖气属缕。太宗惶归邸。翌夕,太祖崩。”这段话的意思是:赵光义平日仰慕花蕊夫人,一天夜晚,赵匡胤生病就寝,赵光义前往探视,看他没有反应,遂乘机对花蕊夫人动手动脚,被惊醒的赵匡胤发觉后,拿起斧头要砍赵光义,但因病重没有力气,斧头“轰”的一声掉在地上。皇后、太子闻声赶来,赵匡胤已奄奄一息。这就是“烛影斧声”的疑案。

相较于花蕊夫人的第一种死法,第二种说法要更偏向现实一些,虽无情却不至残忍!

资料主要见于蔡东藩的《宋史演义》,书中说赵匡胤和花蕊夫人恩爱了几年后,有些审美疲劳,花蕊夫人也美色减退,赵匡胤就移情别恋,爱上了一个姓宋的美女。是时宋氏年十七,赵匡胤年已四十有二了。

俗话说得好:痴心女子负心汉。那花蕊夫人本有立后的希望,却被宋氏夺去此席,倒也罢了,谁知赵匡胤的爱情,也移到宋氏身上去,长门漏静,谁解寂寥?

痛故国之云亡,怅新朝之失宠,因悲成病,徒落得水流花谢,花蕊夫人带着羞愧与悔恨,寂寞地离开了人世。一代才貌双全的女子就这样含悲忍愤地死去了。太祖赵匡胤得知消息后,虽然悲伤了一阵,毕竟宫中美女如云,还有许多国家大事要处理,不久也就忘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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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归功于花蕊夫人的才情,到头来竟也无几人骂她祸国,只道孟昶昏庸,亡国误家。但说到底,花蕊虽几经波折皆归于荣华,终也逃不过命运的摧残。

人人称道她属传奇,可这天下至美,竟无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花蕊夫人的一生,被钟爱,被安排,却如何也抵不过天降风云。到头来,又有谁能真正善待她终身?怕是,没有。

但愿来世,她能嫁给这世上最好的儿郎,那人带她去看海底的白珠,悬崖上的红花,欢喜她的欢喜,待到打仗、读书、抚琴时都忍不住携她在身边,山高水长地过一辈子,当不负今生流离,一世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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