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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美文 | 我的父亲 | 聂建国【大河文学】

 大河文学 2020-09-15

仲秋节快到了,我多么想拿起电话,告诉父亲,我快放假了,想回家看看。可是父亲的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

小时候,我记得家里有爷爷、奶奶、爸爸、三个姐姐、大哥、小弟,一共九口人。我们全家蜗居在大山深处的一座土房和一孔土窑里。

父亲中等身材,是家中的长子。他长着一双大脚板,由于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太阳把他打扮得黝黑黝黑。他每天早上5点多准时起床,挑水、劈柴、担粪、犁地……一遍又一遍干着永远也干不完的庄稼活。即使这样终日忙碌,到年底我家还是欠下了生产队不少粮食。

每当夜幕降临,众乡亲都会端着碗,或蹲、或坐围在门前的大槐树下,讲着月上嫦娥和众多历史故事。他们偶尔也会谈起我的母亲。母亲是个爱说、爱笑、爱唱之人,特别有本事,干起活来像旋风。别人家孩子有的衣服和鞋子,第二天我们准能穿上。“可惜了,可惜了,才35岁呀!”众乡亲谈起母亲都会流露出惋惜之情。我听着乡亲们对妈妈的赞美,心里可得意了。我努力寻找着母亲,盼望着她能有一天突然回到我们的身边。

母亲去世后,父亲脾气开始变得暴躁。他发起火来,我们姊妹几个都很怕他。他做饭速度特别快,我们也不管生熟,虽然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但姊妹几个却都吃得津津有味。三姐小名胖妞,我则被爷爷唤作小笨。至今回家,还有父辈们叫我乳名呢!

大山里的七八十年代,生活依然很苦,更别说我们姊妹多,又没有母亲的家庭了。如果哪一天村里来了个算卦仙儿,父亲就会悄悄地凑上去给孩子们算一卦。算得好了,父亲就像老小孩一样,逢人便要夸上自己的孩子几句:“将来我的孩子有出息了,我会享他福气哩。”背地里,他高兴得还会哼唱几句小调。这也是父亲最开心的时候。

我七八岁时的那一年秋天,接连下了几天小雨。我突发高烧,上吐下泻几乎昏迷。父亲急了,生怕我有什么闪失,顾不得雨天路滑,背着我去找医生。父亲给我裹一个油布,自己拿一顶草帽背起我就走。路上一步一滑的,父亲的草帽也戴不住,干脆就把草帽给我戴上。父亲在泥泞的乡村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走着。我能感觉到父亲急促的心跳,好像是父亲在说“快些,再快些,救救我的孩子吧。”雨不停地下着,汗水夹杂着雨水湿透了父亲的衣裳。直到父亲找到医生,为我瞧了病买上药,他那颗提着的心才稍稍平稳了下来。回家的路上,遇上一个水坑,父亲脚步一滑,哎呀一声,我们父子差点摔倒地上。我的病好了,可是父亲用手顶着腰,整整痛了好几天。

命运总爱捉弄人。 我儿子上小学五年级时,遭遇一场车祸。整整三个月,爱人背着他上楼下楼,直到她累垮一头栽倒在楼梯上。此情此景,和父亲雨天背我看病何等相似!这些事,每每想起来,总让我泪水涟涟。

小时候,我和弟弟特别淘气。记得有一次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我们吃亏了。父亲知道后,直接找邻居干起仗来。爷爷犁地回来,拿起鞭子狠狠地朝父亲打去,一下、两下…… 父亲看到爷爷生气的样子,默不作声,任由那鞭子抽打着自己,忍受着血肉模糊的疼痛。我和弟弟吓得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蜷缩在一起,看着哭着……这一幕成为今生永远难忘的记忆,令我心疼不已。

我现在有一双儿女。每当他们在我跟前撒娇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少年时代,想起我肤色黝黑整日忙碌的父亲。

父亲走了,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父亲走了多少年,记忆已有些模糊。那一年是1990年,农历8月28日。天下着大雨。那一年,父亲51岁,我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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