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淅淅沥沥下着，寒风料峭，关田山苗寨在雨雾中默然伫立。我们踏着泥泞的小路，跨过挂着“血色湘西”牌匾的门槛，进人寨子。寨子入口处有几级石阶，两边挺立着几棵高大树木，给人一种古朴悠远的欣喜。然而再往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了:希望小学、新建的房屋、白色的瓷砖、窗玻璃防盗栏杆......再往上走，有废弃的土楼，身着传统服饰的阿婆在小巷里慈祥地微笑，孩子们唱着山歌迎接远方的客人。寨子不大，穿行其间，过往的痕迹若隐若现，简陋又萧瑟。我在一座荒芜的土楼前伫立许久，满院潮湿阴冷的气息随着时而散漫，时而绵密的雨丝弥漫开来，令我浮想联翩：这家人在清晨的鸡叫声中如何起床盥洗？如何从一碗米粉开始苗家人的一天？那做饭的媳妇是否也曾有着花一样的容颜？全家人又是怎样胆战心惊的面对土匪一次又一次烧杀抢掠…… 寨子尽头有一处类似广场的地方摆满了手工制作的苗家工艺品。点帕点菜（苗家的美女帅哥）正在表演歌舞，不断送给大家糯米酒喝。几个四五岁的孩子手里拿着工艺品追逐着游客叫：买一个，买一个......其中有个小女孩特别可爱，我瞅她微笑，举起相机，说:“照一个？”几个孩子一拥而上，伸出手指头，说：“照相一块钱。”我说要钱阿姨就不照了。其他孩子一哄而散，她舔着色彩鲜艳的棒棒糖冲我笑：“照一个。”我举起相机，她摆了个poss，照完往前跑几步说：“再照一个。”我说真乖，阿姨给一块。她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跑了——这便是苗寨留给我的温馨记忆。
第一眼看见沱江，我便相信它的确是有灵气的。它映入眼帘的一瞬间，灰暗的小城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生动起来，与遥远传说中的凤凰，接近起来。气温骤降，沿江的商铺中各色各样的披肩销量大好，到处是披着五颜六色披肩的人群。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人流涌动，热情似乎不因寒冷而削减。但江面上的船只明显极少。雨时大时小，寒意入骨。江岸，一群女孩脱了外套，哆嗦着穿上租来的薄薄的民族服饰，叽叽喳喳留影。远近的花草树木在烟雨中迷濛瑟缩着，每一棵每一株每一朵，都像爷爷溘然长逝后孤单等待傩送的翠翠…… 失意与落寞就是在这个时候浸入骨髓，在熙攘的人群中，在流淌了千百年的沱江，在小城腹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渗透了每一寸肌肤。
因西南有一山酷似展翅而飞的凤凰，小城以此得名。凤凰风水极好，所谓人杰地灵，名贤辈出。民国总理熊希龄、乡土文学之父沈从文、当代画家黄永玉等，都是从沱江岸边的青石板路上走出来的。 我相信，凤凰古城有过这样的时刻：清澈的沱江环绕古朴秀丽的城池，江上时常渔舟荡漾，情歌阵阵。那些支撑起湘西富有民族特色的吊脚楼，悬挂在高高的河壁上，连同木楼后面的青山倒映在沱江清澈的波光里，和谐、淡雅，仿若唐诗宋词或水墨画——于是有了翠翠，有了傩送，有了苗家阿妹，有了石匠....... 如今的古城，到处是商铺，虽不乏老字号的银号、蜡染铺子、酒坊，但新旧建筑参差，商业气息过于浓厚，便使它少了一分幽静与雅致，也或许是我去的时间不对罢，寒冷而杂乱，泥泞而喧嚣。 准备返程的那个下午，雨已经停了，与江边相邻的马路上很快就灰尘飞扬。我带着一份不甘，沿着地势往上面的民宅走去，倒是曲径通幽。一条条没有规则的深巷仿佛没有尽头，房子全是依山势而建，忽而左一个门，忽而右一个门，房子的朝向也无规则可循。小巷深处长满了青苔，带着南方小镇浓浓的潮湿气息，间或有穿着时尚，背着背篓购物的当地人走过，脚步声悠长而寂寥。白色的瓷砖，汉化的装束，漠然的眼神......我知道，那“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的姑娘，那淳朴、亲善、宁静、和睦，人性美与人情美和谐统一的小小茶峒，只能成为传说罢。
暮色降临，细雨濛濛，江岸灯火渐次铺开，凤凰一下子变得五彩斑斓、妖娆多姿、浪漫迷人。夜色真是蛊惑人的一种东西，形态各异的建筑，南来北往的过客，在夜色中闪烁变幻着，暧昧迷离着。 凤凰的酒吧真多，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硬生生把古城的夜色烘托的热闹非凡。情调与风光、现代与古朴、真爱与情欲，在夜色中完美结合。这样的时刻，或许可以忘却过往和将来，前尘往事成云烟，世事沉浮皆渺茫......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此情此情，不由想起千年前的柳永，朝朝楚馆，夜夜秦楼，一袭白衣，临风而立，飘逸的长袍，俊朗的面容，清澈的浅笑......秦楼朱馆里，暂时忘却抚平了他的痛。然而“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风月丛中，他的疏狂，也只是无奈的一杯迷醉，醉中则是微漠的悲哀。 在凤凰灯火迷离的夜色中体味疏狂，颇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况味。疏狂属于少年，少年本应疏狂。可这一生，又有谁经得起疏狂放浪？才华横溢如柳永，也只是用狂傲和豪情，换得一生的潦倒落寞。 这夜色中的灵韵，是凤凰骨子里的东西吗？ 作者简介
远岫，河南济源人，曾从事机关公文写作、宣传工作，现为企业管理人员。 出品：大河文学ID：dahewenxue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