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孔飞 二 千年古刹报雨寺，历经无数风雨的侵蚀和战火纷飞中朝代的更迭，部分楼阁已经化为尘埃消失在历史的长廊中，而报恩殿和藏经楼仍完好无损地巍然屹立在豫北大地上。那庄重肃穆的殿宇、古色古香的壁画、斑驳陆离的亭榭、破败不堪的禅房，都在向一代代的人们诉说着她经久不衰的历史。 沿着青砖石砌成的悠长甬道，依稀可辨当年极盛时的规模。藏经楼外的残垣断壁与正院报恩殿齐整威武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中轴线上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千年桫椤树，为陈旧的院落增色不少。当初建校时，钢铁厂第一任厂长任中远来到此地，觉得这是个难得的风水宝地，便力排众议，坚持把学校建在寺庙的周围，后来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大，渐渐地形成了校中有庙奇特的景观。庙里的一些僧房也为学校所用，可谓是浑然天成，不分彼此。 紧张、激烈的军训终于结束了，白教官们带着男同学崇敬的眼神和女同学炽热的目光离开了学校。97级的高一新生也正式拉开了忙碌充实而富有激情的三年高中生涯。 浩天此时呆呆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上，看着这个处处充满朝气的学校。作为厂里的干部子弟，他小时候曾经跟随工厂大院里的哥哥姐姐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玩耍，对学校的一草一木并不陌生。现在，当他真正地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望着整洁威严的教学楼和错落有致的校园，却感到内心里有着莫名的慌乱。这种慌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他心里暗暗地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性格内向的原因，毕竟融入一个新的集体和适应一个新的环境需要一段时间。可是，每当在教室、食堂或者在校园其它地方，遇到冷若冰霜的王依然时，他总会在内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这时，他恍然大悟，这才是造成内心慌乱的真正原因。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生活学习一个月了。这段时间，整体上说他每天都是快乐的，这里有他熟悉的一些初中同学，有现在的同桌小学同学于佳。还有儿时的玩伴绰号“星星”的梁星云。更令他感到兴奋的是又遇上了这么多新的同学，虽然他们之间并不熟络。当然，最令他感到莫名其妙欣喜的是王依然的出现。只不过，在那个年代，15岁的他感情正处于一个懵懵懂懂的阶段，长这么大，他从未体验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时候，在课余时间，他特别羡慕于佳，每当看到于佳在新同学堆里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时，内心总有着莫名得嫉妒。 他知道自己在人际交往方面有很多不足，不善言辞，不会与人沟通等等。他不像于佳那样，与谁都自来熟。但是，他有着自身的优点，心地善良，待人诚恳，乐于助人，大方豪爽。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要好地朋友。对于班里众多的新同学，他首先迫切想了解的是那个带给他特别感觉的女孩王依然和另一个男同学。 对于王依然，他的内心是复杂的。每当，接触到她射过来冷冰冰的目光时，他知道这是军训留下的后遗症。他在内心里无数次地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即兴地唱那句歌，以至于直到现在她们两个都坐前后桌一个多月了，还没有说上一句话。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蜷缩在宿舍上铺自己的小天地时，闭上眼睛，脑海里导演了好多次向她赔礼道歉的场景。可是，一来到教室，见到与众不同的她，暗地里背好的台词却在一次次地犹疑不决中派不上用场，他心里不停地咒骂自己是个“胆小鬼”。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不停地观察于佳，他想把自己的脸皮练得和于佳一样厚，不，哪怕是50%就够用了。这样，他就敢大大方方地和王依然说话了。 另一个引起浩天注意的是绰号叫”黑子”的郑剑。不知什么时候，浩天开始悄然地把自己部分的观察力放到了他身上。这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同学，在他身上，除了学习成绩优异外，几乎找不到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以这样说，班里大多数同学时常会把这个人忘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安静了。沉默，是他留给浩天的第一个印象。在课外活动时，甚至是最为活跃的辩论赛上，每个同学都有着强烈得表现欲望，而他却仍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像是眼前发生地一切与他毫无关系。浩天并不相信他没有自己的主张，也不相信他拙于辞令。偶然一个机会，浩天在语文老师的办公室，看到过他写得一篇文章。那优雅流畅的文笔与朴实无华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唉！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浩天开始对这个整日沉默寡言的男同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叮铃铃，上课的铃声响了，一下把陷入沉思中的浩天拉回到了现实中。97级2班的同学迎来了入校以来的第一次班会。班主任芳萍老师迈着轻盈地步伐走进了教室。她今天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身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脚上蹬一双棕色的高跟皮鞋，整体看上去给人一种大方、干练的感觉。她今年刚刚23岁，面对着讲台下几十个同学，有时候心里也难免紧张。为了这次班会，她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开学一个月了，按照当初自己的设想，该是确定班干部人选的时候了。可到现在，班长这个重要的角色，她心里还没有合适的人选。突然，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林楠映入到了她的眼前，在那次“唱歌事件”中，林楠雷厉风行的作风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就是她！ 班会开始了，李芳萍老师按照自己的想法，任命了林楠为班长，中考全班前三名的王依然为团支书兼学习委员。其余各科的课代表按照中考成绩产生，体育特招生于佳自然成为了当仁不让的体育委员。现在，独有一个音乐课还没有合适的人担任课代表。芳萍老师环顾了一下教室，问道：“有没有哪个同学毛遂自荐当课代表呢？学校可是刚刚有了新规定，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上课前十分钟，各班必须唱两到三首歌，这作为各班平时考核的一项内容，所以大家为了我们集体的荣誉，一定要完成好这项任务。” 听了老师的一番话，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有没有人啊？或者互相推荐也行嘛！”芳萍老师满含期待地望着每一位同学。 话音刚落，于佳在最后一排高高地举起了手。 “好，于佳同学，你说你推荐谁？” “老师，我推荐张浩天，他特别喜欢唱歌，并且唱的特别好！”于佳站起来，大声地说道。后三排的男生听了后，马上开始响应了起来。 “是嘛！好，请坐。张浩天同学，你愿意当音乐课代表吗？”芳萍老师问。 于佳在课桌下伸手捣了浩天的腰一下，浩天才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身，“当”的一声，由于个头高，起的太猛，头不小心地磕到了窗户上，“哄”全班同学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芳萍老师也被逗得莞尔一笑，这时你才能发现与她年龄相符和的朝气。“张浩天同学，你不要紧张，老师问你，你愿意当音乐课代表吗？”芳萍老师又重复了一遍。 浩天瞬时涨红了脸，刚才听到于佳向老师推荐他时，本来就性格腼腆的他一下子感到脑袋“轰”得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于佳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开这么大的玩笑。此刻，听了老师的问话后，心脏又开始“怦怦”地乱跳，额头上汗涔涔的，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师，不，不行，我唱歌不行，老是跑调！” 芳萍老师缓缓地从讲台上走下来，含笑看着一脸窘迫的浩天，说道：“没事，要胆子大点嘛！既然有人推荐，可见歌唱的不错。大家说，让张浩天同学负责每天带领大家唱歌好不好？” “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就这样定了，张浩天，你今后就担任音乐课代表，至于唱什么歌和学习委员一起商量定吧，好，坐下吧！”芳萍老师冲着浩天摆了下手，背着手围着教室里踱着方步，“同学们，我们来自各个不同的中学，为了同一个目标去奋斗！我们是一个集体，是一家人！我希望大家都互相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在学习上，互相帮助；在生活上，互相照顾。刚才，我们确定了班干部和各学科代表，希望大家配合她们的工作，力争我们班的各项工作都走在年级的前列！好，下面的班会，由班长林楠主持，内容为我如何度过三年的高中生涯！” …… 一堂生动活泼的班会结束了！同学们都去操场上做课外活动了，偌大的教室空荡荡的，只有郑剑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埋头看书。对于学校安排的室外活动，他来校后几乎从来没有参加过。不是他不想参加，是肩头上背负的责任让他不允许这样去浪费时间，哪怕就是呆在教室，把已经弄清楚的课本内容再重复地看上一遍，也比出去玩心安理得些！ 他清楚，他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他上这个学太难了！他来自离学校50多里地的蒙头山，3岁就没了父亲，半年后，母亲跑了，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把他拉扯大的。人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像他这样的年龄，城里的孩子或者条件好一点的农村孩子，大多都在享受着父母的宠爱，甚至有时候还耍点小脾气或使点小性子！而他则早早地就担负起了家庭的重担，一贫如洗的家境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变得异常懂事！小学毕业后，每逢暑假，他都会到附近村里的砖厂当小工，以挣够来年上学的生活费。虽说改革开放十几年了，吃饭已不成问题了！可是，对于他们那个交通不便的深山里来说，一年到头，从田地里打上点粮食除了交给国家外，剩下得也仅仅够自己吃。碰上好的年景，结余点粮食卖给20多里外的乡粮站，能换回点贴补家用的钱，就会让全家老小高兴上好一阵子！“苦”，这一个字，就可以概括他15岁的人生！ 但是，对于艰难的生活，他从来就没有抱怨，坚强地活着，从书本中汲取着丰富的精神食粮，无比满足地享受着读书带来的乐趣！ 从小到大，他都是乡里的尖子生。按照他的成绩，考上文华一中绰绰有余。选择这所钢铁厂的子弟高中，是听说学校每年会对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发放优厚的奖学金。其实，在他内心里，特别想去文华一中，他想去看看县城的模样，是不是和梦中的一样！无奈，残酷的现实让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去选择！ 太阳渐渐地被西边的山峦遮掩了大半个身子，斜阳的余晖透过高大稠密的桫椤树射入寺院内，给古色古香的报雨寺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秋风徐徐漫过山岗，带着山间泥土路上潮湿的气味和桂花盛开的飘香吹拂过寺院的角角落落。夜幕降临了，打完球的浩天，洗了个热水澡，惬意地漫步在幽静肃穆的庙宇内。他喜欢在黄昏时分一个人来到这里，在晨钟暮鼓中给心灵寻找一份静谧的土壤。今天班会上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生活是如此地美好！明天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找王依然说话了，想到这，他偷偷地笑了！ 浩天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的三节正课。第四节是自习课，他想是应该和王依然研究晌午唱歌曲目的事情了，要不就跟不上了。他思索了片刻，看了眼沉睡的于佳，嗬，这真是个好机会！没有这小子的捣乱，和她说话才方便呢！想到这，他鼓足勇气，探着大半个身子拿起手中的钢笔轻轻地捅了一下她的后背，可能是用劲太小或者是依然学习太专注，连续捅了几次，她都没有理会。当他垂头丧气准备放弃时，依然的同桌夏晓燕看到了他的小动作，捂住嘴冲他乐了乐，轻轻地拍了下依然的手臂。正在做笔记的她用疑惑地目光看了眼夏晓燕，夏晓燕却没有吱声，用手中蓝色的圆珠笔向后扬了扬，满脸不解的依然向后倒头才看到了脸色通红的浩天。 “有事吗？”依然的声音很低，怕惊扰了同学们复习功课。 有些慌乱的浩天赶忙答道：“那个，老师不是让我和你商量午休上课前唱什么歌嘛?” “噢，你不提，我都忘了，你是音乐委员，你的意见呢？”依然完全侧过了身，鹅蛋脸紧绷着，面无表情地望着浩天。 “我，我也没有想好，想听听你的意见。”浩天低着头，不敢直视依然清澈的目光，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得一样。 “那这样吧，我们都考虑一下，一人写几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然后再讨论定什么歌，你看行吗？” “中，中，这样好，这样好。”浩天赶忙应道，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依然飞快地转过身，开始搜肠刮肚地思索着歌曲的名称。对刚才浩天不自然的表情倒并不在意。他对于她而言，只是个爱出洋相的男生，仅此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正当她还在紧张思考时，又感到了身后浩天的声响。回头看时，只见他拿了一张纸递了过来，“这是我写得三首歌，你瞧瞧看！” 依然的眼睛定格在稿纸上，一手飘逸的颜体字立马吸引了她的眼球，在稿纸的上端从上依下罗列了三首歌：《十五的月亮》、《我的中国心》、《水手》。她看完后，抬头飞快的瞟了浩天一眼。在她面前，他的神情有点忸怩，细声细语地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这三首歌，有民族歌曲，有通俗流行歌曲，内容那我觉得都是励志的，都是催人奋进的，符合了老师的要求。还有一点呢？是这几首歌同学们应该都会唱。这样，我们班的声音能放出来，容易被值周老师听到。你看，这能行吗？” 依然惊讶地瞥了浩天一眼，目光又落在了稿纸上。她心中很是诧异，这个高个子男生不光写得一手漂亮的字，反应还很快，所挑选的歌曲和自己想的也是不谋而合，真有点心有灵犀的感应！她把稿纸递了过来，说道：“真得很好，我们想到一块了！” “真得吗？”浩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我认为你选的挺好的。”依然满脸真诚的神色望着浩天说道。浩天听到她肯定的赞扬后，幸福顿时溢满了全身，也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下依然，脸上洋溢着开心地笑容。 她也是第一次认真地望着浩天，猛然间，发现带着孩子气笑容的他是那么地阳光，无形中之前带给她的恶劣印象被一扫而光！四目相对下，浩天发现依然不再像往日那样的高冷，浅笑生靥的面容是多么地美丽！ 两个人一时觉得无语，依然好像发觉了什么不对劲，迅速地垂下眼睑，两朵红云迅速布满了腮帮上。 浩天突然也感到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看，实在太唐突无礼，嗓子里赶忙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天，我真得不是有意伤害你的，对不起。”浩天挠挠头，又开口道。 “噢，过去就算了！” “那你是原谅我了？” “是的。” “不原谅还能咋滴！”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堂课的于佳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突兀地说了句。一下子，把依然和浩天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赶忙飞快地转过了身。浩天愣怔了下，感到脸颊烫红烫红的，不禁抿着嘴又回味了一下刚才的一幕，感觉仿佛在梦中。 “浩子，你俩现在什么情况，聊得挺嗨嘛！”似睡非睡的于佳好奇地问道。 “睡你的觉吧！”浩天推了下身旁于佳壮实的身躯，开心地说。 ———— / 未完待续/ ———— 责编 | 橄榄绿 编辑 | 陈娜 审核 | 凌霄 图片 | 网络 转载时请注明来源 | "大河文学"（ID：daheliterature）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