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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我家的老屋(三) | 作者:贺凤忠

 大河文学 2020-09-15

         

第七章  三老胡同

回味着那悠悠的岁月,缓缓地移动着脚步,我来到了街的中间,老宅位于路南,路北对应的是一个大胡同,人称三老胡同,如果拉起我们村的话题,这是一个绕不过的地。

三老胡同有近百米长,八尺宽,两侧坐落着两个门朝胡同开的浑砖四合院,四合院的上房都是高台阶带檐廊的,四合院的后边还有一个小花园。胡同的尽头又是一个大四合院。听老人们说我们村最大的于氏家族就是从此开始的,明嘉靖年间于氏的药材生意已到了湖南,于氏的第三代传人于有光是掌门人,他有三个儿子,老大于前山在长沙掌管着湖南、湖北、岭南的怀药材销售,老二于前海是个读书人,是月山书院的童生,老三于前江从小就喜欢赶牛弄马,于有光就让他在家里的几百亩田里种山药、地黄、牛膝、菊花玩泥弄土。于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在此大兴土木,盖起了三个大豪院,于有光把前两个院分给了老大、老二,自己和老三住在了最里的大院,从明末清初一直到解放前,于氏家族以此为界往西又盖了三座大院和一座祠堂。历史跨越了几百年,于氏家族蔓延到了这道街的西半段和紧邻的北街,三老胡同这个名子也是从那个时候留存下来的。

三老胡同口有几条青石铺成的台阶,台阶上有两尊石狮子分卧两侧,穿过一个大过厅就是笔直幽深的胡同。我的记忆中,除了十分寒冷的冬日,每到饭点这里热闹非凡,过厅两边沿墙根各蹲十几个人,过厅中间门坎又坐着五六个人,稍微来晚的就蹲在胡同口的两侧,胡同西边三队、四队的人往这来,东边一对二队的人也往这来,早晨、晚上,那哧溜哧溜喝糊涂的声音能响成一片,中午谁家是捞面,谁家是汤面,谁家的面条里放了酱油,在此一清二楚。村子里的人都习惯把饭端到街上吃,这里又能遮风避雨,就成了一个大饭场。饭间的闲言碎语,饭后的家长里短,是人们来到这里的主要兴趣,就像从草丛中、岩缝中冒出的涓涓细流汇聚到一弯小湖一样。

满圈是四队的,官名叫于和堂,年轻轻的就秃光了头,一只手端着满满一大碗糊涂,另一只手拿着一大块黄玉米饼再夹着一小碗咸菜,“快快,满圈?今天大家吃的太素了,正好你这带腥味的来了!”先前来的人朝着满圈说。满圈爱说男女风流之事,人都喜欢听,尤其是小年轻。“来,先把你碗里的芹椒给我弄点?”满圈边蹲边朝着一边的疙瘩说。啃了一口饼就着芹椒、咸菜边嚼边说,“恁队和平他爹,知道吧?于同善,六一年死去了,听队里的人说年轻的时候可捣蛋哩!”把碗转着圈又哧溜了两口,满圈接着说;“一次同善和王财也就是轱辘他爹去小董赶集,他担了一副箩筐,走到半道,迎面吱钮吱钮的过来一辆独轮车,一个年轻女子翘着腿跨坐在一侧,同善对王财说,“你看这小媳妇,打扮的多俊俏,你敢摸她一下?”“我不敢,你敢?”王财斜了他一眼,“那,你就看着。”说话间小车就到了眼前,只见同善身子一扭,一个换肩,两个箩筐飞旋起来,一个箩筐嗖的嚓着年轻女子的脚而过,“哎呀呀!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碰着你了。”同善的手边摸着那小脚边说,只见那女子满脸羞涩,推车的汉子怒吼一声,“走开,找死!”独轮车一掠而过,同善和王财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同善暗暗得意,奸佞的一笑。

“听上瘾了吧,看看一家子都出来了!”那个时候乡里男人天热的时候穿的都是大裤头,往下一蹲,裤裆里一清二楚,只是合作的裤裆兜的紧紧,合作穿着的是那个时候最时髦的四角裤头,他在汤庙上高中,是学校的篮球队员。合作天庭饱满,浓眉大眼,两个腮帮子上还藏着小酒窝,只要一笑,酒窝就抖了出来,在这街上合作是美男子,“合作,合作,你吃完了吗?给,我又给你下了一碗”,合作他妈,一个中年媳妇,端着一碗面条从胡同西侧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把饭倒到了合作的碗里。合作他妈不算俊俏,但也不丑,她和合作长得不像,她不是合作的亲妈。

第八章 合作的亲妈

合作是五五年合作社成立那年出生的,合作的亲妈那时是村里的妇女干部,那个年龄可真是嫩,掐一下身上就能冒出水来,身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杏仁眼,遗传给合作身上的是那一对酒窝。合作的爸叫于同旺,在城里玻璃厂工作,周末才回家,他言语不多,回家就是干活,家里弄得干净利索,手也很巧,家里的家具都是他自己打的 ,尤其是那一对小马扎,精致的很,我们都很羡慕!

合作的家是于有光西院的东厢房,他的爷爷是于家老二于前海的第四代玄孙,整个大院现在只住了他一家,上房是合作本家叔的,解放前是国民党军队的司机,解放后在焦作开公共汽车,全家都在市里,西厢房和街房原来都是大地主于百川的,于百川被打死后,他的财产都归公了,这也成了队里的仓库。

合作爸妈的离婚是在合作五岁的时候开始闹得,他妈是村里妇女干部,经常去开会、参观 。有人说在一次去修武参观的时候,合作他妈大半夜都没在住宿的地方,凌晨回来时身上还沾有麦秸屑。传言牵连到了当时的村支书。

村支书是从部队上转业下来的,他叫于和水,四六年太行山八路军的老二团下山,我们这里第一次解放的时候他参了军,后来转战大西南,当了排长,解放后家里分了田地,又给他找了媳妇,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就回来了,村里人都知道,回来时可精神了,穿着干部制服,脚蹬明晃晃的皮鞋,县里委任他为村里的党支部书记。

村支书和妇女主任在一起这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们背着人的私会,而且这些私会都发展到合作的家里来了,这事最初是村里的贫农代表佟天亮撞见的,村里仓库的钥匙有两把,一把是村里的仓库保管拿,一把是贫农代表拿,在阶级斗争的年代,印把子要掌握在革命最坚定的贫农手里。那是一个下午,村里人都下地去了,牲口的饲料粮没了,要到仓库来领,天亮来的稍早了一点,他慢慢地推开了那厚重的大门,轻轻地走了进来,看人都还没来,就坐在了仓库门前的台阶上,正想哼两句怀邦,就听见有男女的说话声,声音是从西厢房传出来的,定下神来,噢……是小芹在说话那,小芹就是合作的妈,那男的……?,这不是和水吗!怎么大白天的在这说啥哪?哎!那屋门咋也关着的?天亮蹑手蹑脚来到窗下,“哎呦,哎呦!”“小芹,别叫,我也受不了!”这两个人,大白天在这干这事!

和水和小芹是在三年前就好上了,那是在北山练钢铁的时候,于和水是炼炉的指挥,领着村里的壮劳力,用砖砌了一个大肚炉子,下边堆满材火,把从各家户收来的铁锅、铁盆扔到炉子里边,家里只要是铁的,就是门板上的铁钉都拔出来,钢铁元帅要升帐了,我们要赶超英美了!一时全民练起钢铁了,小芹是和村里的妇女在敲石子,把大一点的石头敲成小块,是供给县里的钢铁厂用的,敲石子的石料厂附近经常的放炮崩山,一些散失的小石块时不时地会落在周围,正巧一声炮响后,一个小石块就砸在了小琴的太阳穴上,顿时小芹头上冒血,人就昏了过去,石料厂离村里炼钢的地方不远,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和水马上带着几个壮汉赶了过来,小芹、小芹?他边呼喊着,边背着小芹向附近公社的医疗点跑去,还算,不碍事,小芹只是头上裂了个小口,流了一点血,已经醒了,看着气喘吁吁的和水,弱弱地带着心疼的口气说,“看把你给累的,真不好意思!”实际上,在刚才来的路上小琴已经醒了,在和水的背上一颠一颠的,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服,她默不作声的享受着。和水有点喘不上气,可感觉浑身的力量没有用完,扭头叮嘱,“别说话,多休息!”小芹不愿意离开工地回家休息,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了,地里的庄稼熟了就没得收,都烂到地里了。和水在附近的村子里找了间房,安顿了小琴。

和水有空就到小琴那里去,有时带点饭,有时买点糖果,不管带没带什么,反正那火焰般的眼光肯定是要在小琴的脸上烧个一时半会,烧的小琴有点羞涩,烧的小芹脸红脖子粗,不过小琴还是推掉了抱着她那双和水的手,她知道有一根火线横越在他们之间,越过它就会……,她有点害怕!

和水和同旺算是稍远一点的本家,论辈分,同旺是叔,平时见面同旺叔、芹婶,也是经常喊的。和水就住在三老胡同东边院子的上房,那本是大地主于百川的,解放时分给和水家的。和水家是从他爷爷那时候开始败的,他的爷爷在广州经营一家中药材铺,生意一直都不错,但是不知怎么中了那洋鬼子的鸦片枪了,结果弄的房无片瓦、地无一垄,还好,解放后家里成了个老贫农,再加上和水又当了八路军,村里就给分了这么好的房子。和水还在队伍上的时候,她妈就托媒人在邻村找了个媳妇,他一回来就马上成了亲,粗体大胖,嗓门子也大,去地里干活有的是力气,这正是和水他妈喜欢的,可是和水却不太高兴,在家时间少,和媳妇之间话语也很少,不过一年一个,噗噗通通的两年不到两个孙子生到了他家,这下他妈放下心了。和水最听他妈的话,生下来就没见过他爹,他妈一手把他养大,他在部队上已经干了两年排长了,再坚持下去会有更好的前景,可是他妈非要他回去成亲安家。

同旺不爱说话,但不是一个木头,心里很清楚,要不然是做不出那么精致的家具的,他不能迎合小芹在情感上的渴望,身体上不行,言语上也不行,只能节假日在家里默默地干活,这也是他想对小琴感情上的弥补,两年前合作的出生给了他更大的精神安慰,他更想把这个家弄得更好!可是风言风语的还是传到他的耳中,他气的两天就没好好吃饭,星期天回家看了看在幼儿园的合作,听人说小芹在工地上被砸伤了,就赶紧往北山去,紧赶慢赶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在工地上做木工的三哥对他说,“小芹在村里那,往北走一点,再往东一拐就到了,去吧!”好像有点意味深长,同旺感受到了!

那是一所独院,同旺推开院门,听到东屋传来话语声,是小芹在说话,“你不要很往这跑,看人说闲话。”“我放不下心来,不见你我就觉得丢了魂一样。”咚的一声,同旺撞了进来,“同……同旺叔,你咋来了?”和水吃惊的结巴出了一句话,“我不能来吗?我来看看你婶!”同旺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最难听的话到了嘴边又压回了肚子里,他给小芹留了个面子,他不正视小芹那羞涩惧怕的眼光。“我走了,你们在!”和水挺尴尬的说了一句就走了!

同旺没有和小琴闹,人们只是见到小芹坐着同旺的自行车往城里去了。

大炼钢铁回村后,和水并没有消停下来,小芹就像挂在他嘴边的一块肥肉,小芹身上那香味紧紧地牵着他的魂。那是盛夏,知了在树上拼着命的吱吱叫着,树梢分毫未动,人们热得喘不过气来,大队部的会刚散,干部们夺门而出,“小芹,留一下,有事商量!”,小芹手拿着一把小折扇,额头上那一缕刘海被扇的飘来飘去,“还有啥事?这么热的天!”“上边让把村里开展的妇女文体活动计划报上去,你给弄弄吧?”和水嘴上在说着,目光扫射着小芹细嫩的胳膊、白皙的脖子再到那鼓的紧紧的胸脯……,他扫描着,他透视着,脸渐渐地红了,眼也红了,他要醉了,他抱着小芹,不顾一切的把她放到会议室的案子上……。

大队部显然太危险了,人来人往的,小芹的家就成了较安全的地方,两家都有一个后门,更是方便了悄悄来往。

佟天亮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但他不敢告诉别人,更不敢让和水知道,他害怕他的贫农代表被撤了,村里的贫农多得是,不是谁都能当这个代表的!

和水和小琴的事,尽管佟天亮不敢说,纸还是包不住火的,彻底暴露的一天还是来临了。

工厂里通知同旺去支援国家铁路建设,要他三日后到焦作的十八工程处报到,同旺的心里忐忑不安,不去肯定不行,可家里放心不下哪!就是在这左思右想中他来到了家门口,没有推门而入,他想把心中这团麻捋一捋,顺势就坐在了旁边的石墩上,好像听到了院子里有人说话,他轻轻地推开大门,声音是从他家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和水和小芹怎么也没想到同旺会在这时候回来,刚过完礼拜天才离开家,两个人放心大胆男欢女叫的正在进行中,砰砰砰的撞门声和同旺的怒骂声,“妈那个……,和水你个王八蛋,今天我非打死你!”

同旺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红头胀脸,怒不可遏,两眼喷射着的熊熊火焰,手中挥舞着锄头猛劲的在砸着屋门,“荡妇淫夫,一对狗男女,今天我就要你们的好看,妈那个……”同旺已经不顾及什么了,他已经退让到了悬崖的边缘了!本来在大门口停那一会,还想给自己一个回旋余地,可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尽管是深宅大院,但激烈的砸门声和怒吼声还是惊动了街坊四邻,三老胡同口聚满了人,和水他妈和一个叫于同才的白胡子老汉进去拦住了同旺,“同旺,好兄弟,泄泄火、泄泄火,今天这事,我们给你做主了!你放心,绝不饶了他们!”于同才是于氏家族中德高望重之人,许多族中之事都找他处理。

“开门、开门!和水,给我开门!”和水他妈狂嘶怒喊着,“今天你要不开门,我就撞死到这里!”

门开了,和水和小芹扑通一下都跪下了,和水她妈上前朝着和水的脸就是两耳光,“和水、和水你个不肖子孙那,丢尽了我的老脸啊!”

于同才摸着自己的下巴,张了几次口都欲言又止,思虑再三,“和水呀、和水,你也是国家培养的干部,你咋能干这事?再说,同旺也是你叔,恁两家不远呀?”“畜生!”同旺在一旁狠狠地吐出这两个字。“不过,事情已出,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了,同旺,你说咋办吧?”同才看着同旺说。“咋办?我打死他,他把我这个家毁掉了!”“他是个混人呀,你打死他,你也活不成,你的命就这么贱!”同才慢慢的劝着。“和水,你是共产党的干部,你胡作非为,我要告你!”同旺憋着两眼泪指着和水说。和水她妈扑通一声跪到了同旺的面前,“他叔,咱两家不远又没仇,嫂子平时也没亏欠过你,现在这小兔孙干出这缺德事 ,应该说,你打死他也不为过,不过,嫂子还要靠他过日子哩!”同才上前赶忙把和水他妈拉了起来,“同旺兄弟,今天这事发生在恁两家之间,往上数不出五服,应该说也算家务事,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在家中解决为好,你看行不?”

和水不敢抬头声音低低的说:“同旺叔,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这样吧,即便今天咱们私了,也得有个过程,有个说法。”

于和水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忏悔、保证,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何小琴写上你的名字!”同旺喊着,一切显得生疏。无奈,何小芹把名字也写到上边去了。

一个月后,同旺回来和小芹把婚离了,小芹他哥拉了个平车把小芹接了回去。同旺把合作送到了在新乡的姐姐那里。

同旺没有告和水,放不下和水她妈的脸面,可是鉴于影响,公社把他抽到社里的办公室去帮忙了,谁都知道公社的书记是他在部队的老连长。

第九章 我家的老屋

三老胡同的故事还没完。转过身就是我的家,它是一个长而窄的院落,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有街屋,东、西厢房,街屋和东厢房之间的是大门楼,院门朝东;后院一个上房,东西厢房,前后院之间有一个月亮门,前院是老院,后院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陆续盖起来的。父亲弟兄四个,排行老三,还有一姐一妹。五四年,父亲从县师范毕业后来到了沁南平原温孟交界的一个小村教学,当时这个地方隶属温县,在这里他结识了我的母亲,两人结婚后,母亲只身来到了我家

弟兄四个有三个都成家了,大锅饭不好吃了,爷爷和奶奶商量后,简单的分了一个家,那不叫分家,只是掂开锅,分灶吃饭。我大伯佟明博家住前院西房两间,二伯父佟明远家住东房两间,我家住西房一间。分灶后各家垒灶搭棚,小日子开始。我家当时还没有我,父亲去学校后家里只剩下我母亲一人,在婆婆(我们这里管外婆就这么叫)家母亲排行老二,公公(外公)早亡,从小受婆婆娇惯。那时候女孩子读书的人很少,母亲读了四年小学,分家后,她一筹莫展,不知所措,奶奶见此情景给爷爷说,让老三给咱们在一起吧?从此我们就和爷爷奶奶在一起了!爷爷奶奶住街房,街房比东西两房宽畅,还外有一个厨房。我们兄弟姊妹六个都是打小从这个屋子里走出来的,是奶奶亲手把我们看大的,晚上伴着我们睡觉,白天操持家务。我记得有一年春节,我得了口腔溃疡,疼的不能吃东西,奶奶心疼的不得了,硬是一点一点的用小勺往嘴里给我喂。我的三弟刚出生半年,母亲得了黄疸型肝炎,治疗期间全靠奶奶悉心照料。

奶奶一年四季好像就两种颜色的衣裳,夏天是白色的,其他都是蓝黑色的,冬天头上带着一个黑平绒的老婆帽,奶奶的脚被裹缠的很小,她总是在不停地奔忙着,很本分,和邻里四舍从无闲言碎语,和我母亲几十年间连脸都没有红过。

春天,二月二刚过奶奶就开始纺花了,当然有时我们也帮助搓一搓棉花卷,整个春天除了一日三餐,奶奶忙的就是纺线、经线、织布,说到织布,奶奶就必须得把我大姑叫来,记得有一年大姑晚来了两天,奶奶还给她脸看哪!大姑织布又快又好。

冬天里奶奶早早的就把屋里的煤火点着了,宽大的煤火台和一个大炕挤着一家人,寒冷的严冬就过去了!奶奶的节俭,奶奶的精心操持使我们的日子细水长流!

几十年间在这样的空间,家族繁衍,人丁兴旺,三家堂兄妹十五六个,打着闹着,玩着乐着,渐渐地成长!

爷爷佟天炜以前当过城里的烟房掌柜,他从小就被老爷(曾祖父)送去烟房学徒,有做生意的天分,他可能希望他的孙子们将来也能生意兴隆。晚上一吃过饭就把我们三个大的堂兄弟(我是老三)喊到街房,街房三大间,中间是堂屋也是客厅,西间是卧房,东间是卧房兼冬天厨房。堂屋正中间放一方桌,方桌的后边是一长长的条几,条几的中间是一个镶有玻璃镜的插屏,前边置放着一个“天地君亲师”牌位,条几的两侧各放一个瓷筒,两把官椅配在桌子的两侧,清一色的朱红,还有两把讲究的柳圈椅子在桌前的两侧靠墙而放。爷爷坐在右侧的官椅上,手拿一个镶铜头的竹烟袋,我们兄弟三个在桌前一字排开,老大佟永楼、老二佟永阁、老三佟永台各执一个算盘,“正九归”,“倒九归”,一除一乘,打去打来,一般两个晚上“一归”,爷爷先做示范,再做讲解,教我们两边,然后三个人各自开打,他手拿烟袋,紧盯着,外边邻居的同龄孩子都在跑着、喊着、玩着,我们得专心听着,注目观着,走了神,自己打的时候就卡了壳,头上就会被小烟袋打的火辣辣的疼,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有时候稍加反抗就会遭来更严厉的惩罚,罚跪是最常见的!算盘的学习只是二堂哥童永阁用上了,他当了几年的生产队会计。

爷爷是村子里有威望的老人,村里人家里有了大的事情经常来找他,儿子娶媳妇、姑娘出嫁都要他到场给主事,因此我小时也沾了不少吃嘴的光!

堂屋的前边,大门里东屋的北头地下有一块方方正正青石,农村每一家都有,叫捶布石,可我家的捶布石还有着很重要的含义,她是我们堂兄弟老大老二老三的干娘,很多孩子从小都要认干娘,我们的干娘就认给了这个捶布石,奶奶说捶布石重实,人心就实在,捶布石坚硬,我们就结实!每当我们生日时,奶奶就炸一盘焦叶放在捶布石上作供飨,我们再磕三个头,让保佑我们!在堂屋的右门后的墙上,一块小木板上供奉着老灶爷,小木板下挂着一串串的铜钱,我们每过一个生日奶奶就在里边穿一个铜钱,奶奶记下了我们的幼年,记下了我们的童年!我们的心里也永远记住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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