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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中的一轮孤月，见证了纳兰性德〝多情自古原多病〞的一生，也见证了他对三位女性倾尽了所有的爱，而这三位女性却又纷纷离他而去，更见证了身为〝人间惆怅客〞的纳兰，他的惆怅之心永远挥之不去，永远也不能变成〝周长〞。这轮孤月，将纳兰的三段感情，在霁色冷光之下射向豆蔻梢头，射入梨花院落，射穿幽冥异路……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刬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鬓云松令》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豆蔻梢头二月初〞，正值豆蔻年华的妙龄美少女，像一颗待熟的青果，抚慰了杜牧孤单寂寞的内心。〝豆蔻梢头〞这一文学传统承载了初恋的青涩与美好，但很少有人像纳兰这样用〝豆蔻〞这个意象去承载初恋的肝肠寸断。 杜牧是品牌溢价的行家里手，〝豆蔻梢头〞在异代他生也实现了品牌溢价，晏几道〝豆蔻梢头春有信〞，张孝祥〝豆蔻梢头双蛱蝶〞，谢逸〝豆蔻梢头春色浅〞，吴文英〝蛮姜豆蔻相思味〞，吴存〝来寻豆蔻梢头梦〞…… 〝红豆蔻〞，花形是尖尖细细的两瓣，代表恋爱男女双方的心心相印，你侬我侬。〝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纳兰在缅怀他的初恋，天空中孤月的清辉分外耀眼，见证了纳兰初恋时的如沐春风与神采奕奕和分手后的痛不欲生与肝肠寸断。 纳兰在多数写给初恋的词作中，都表示他在这段感情中饱尝了太多的情非得已，同时也悔恨自己当时的年少轻狂。关于他的初恋对象具体是谁，至今没有定论，有丫鬟说，也有表妹说。现在的纳兰迷更倾向于丫鬟说。这首《鬓云松令》是纳兰写给初恋的词作，豆蔲花绝不可能指代大家闺秀。纳兰与一名府上丫鬟相恋，因身份地位的悬殊被迫劳燕分飞……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 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 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采桑子》 〝瘦尽灯花又一宵〞，化用了明末清初曹溶《采桑子·春曳歇马行山道》中〝落尽灯花又一宵〞的词句。这也纳兰的〝三瘦〞之一，另外两瘦分别是〝红影湿幽窗，瘦尽春光〞和〝生怜瘦减一分花〞。 在一个风雨飘萧的夜晚，纳兰独自一人面对灯花黯然神伤，这首词究竟是写给谁的？历来多数纳兰迷倾向于写给沈宛。理由是唐代党争宰相李德裕的宠妾谢秋娘（谢娘），出身娼门犹擅琵琶。如宋代洛中词俊――朱敦儒《减字木兰花·刘郎已老》〝要听琵琶，重觅莺啼到谢家〞，是对自己青年时代洛中狎妓生活的追忆。纳兰这首词中出现了谢娘的同源词汇――谢桥，纳兰毕生的恋人中似乎只有沈宛一人与娼门有关。 杜牧笔下的豆蔻梢头，最初与扬州的歌伎有关。杜牧之后的冯衮〝隔座刚抛豆蔻花〞，也用豆蔲花指代歌伎。纳兰〝肠断月明红豆蔻〞中，却用豆蔻花指代了初恋，纳兰的初恋并非出身娼门，可见诗词中的文学传统并非一承不变。 纳兰词作中的谢娘还有另一个源头，《采桑子·塞上咏雪花》中〝谢娘别后谁能惜〞，此处谢娘的源头是东晋才女谢道韫。谢道韫出身陈郡谢氏，纳兰的发妻卢氏是位出身高门的才女，这里用谢娘指代卢氏。纳兰《采桑子》中〝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可以看出纳兰公子是经历了一场令他辗转反侧的爱恋。〝梦也何曾到谢桥〞的谢桥，绝不会和卢氏相关，因为卢氏与纳兰属于包办婚姻，属于典型的〝先结婚后恋爱〞。 《采桑子》中诸多线索，可以推断纳兰的这场恋爱是一场自由恋爱。〝瘦尽灯花又一宵〞与〝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推断纳兰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忐忑不安的初恋男孩，《采桑子》是更像是写给初恋的词作。沈宛为纳兰的生命平添了最后一抹亮色，纳兰与沈宛结合时，已经从〝小鲜肉〞变成了〝老腊肉〞，纳兰与沈宛不可能出现这首《采桑子》中所呈现的恋爱状态。 既然不是沈宛，也不是包办婚姻的发妻，那就只能是那位〝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的初恋了。纳兰的初恋有表妹说和丫鬟说。表妹说被专家给否掉了，坊间甚至流传纳兰的表妹就是康熙四妃之一的慧妃纳喇氏，他们趁康熙原配皇后赫舍里氏出殡之际，纳兰扮成喇嘛与表妹私会的桥段。 初恋的身份如果丫鬟，可纳兰府的丫鬟既不是谢道韫那样的大家闺秀，也不可能像谢秋娘那样出身娼门。不管是哪位谢娘，谢道韫还是谢秋娘，均衍生出了〝谢家〞，〝谢家庭〞，〝谢家庭院〞、〝谢桥〞等诸多同源典故。谢娘和她的同源典故，不仅仅专指谢道韫的高门厚第和谢秋娘的烟花巷陌，而是逐渐了普通女子闺阁的代称。晚唐张泌《寄人》〝别梦依依到谢家〞，就是诗人缅怀与邻家女孩的旧日情事。 既然谢娘的同源典故，早在纳兰之前就已经不专门指代豪门女子或娼门女子，那么这首《采桑子》中的诸多线索，均指向均兰的初恋。倩人笔记小说中，编撰纳兰的初恋是他一位姓谢的〝表妹〞，可能就是源于纳兰词作中多次出现〝谢娘〞及其诸多同源典故。 表妹说尚且存疑，表妹姓谢有明显杜撰的痕迹。〝谢桥〞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它是承接纳兰与初恋之间的一道心桥。纳兰的初恋是府中的一名丫鬟，这座心桥永远不可能因门第悬殊而变成通途，而是纳兰感情世界中永远的一道天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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